笔纸在案上铺就,林延潮将纸一推问道:“公公可有布帛?”

    “兄弟你要布帛作何?”

    林延潮笑了笑道:“公公有无听过,天下肉食者谋之。为官者肉食也,故而以天下为己任。为官者都不谏君之过,就是将路走绝了……要真到那一日我们这条路走到了尽头,老百姓就要站起来另一条路……公公,我林延潮既然当了这官,宁可负陛下,也不能负了这天下!”

    张鲸叹道:“可是兄弟你的大好前程。”

    林延潮道:“贬官削籍之事,当初与你送银子时,我早想过了。公公恳请你帮我一次。”

    张鲸长叹一声道:“咱家不管你了,来人,将布帛给林中允奉上。”

    林延潮将布帛平摊案上,凝视片刻,然后将食指抬起……。

    见这一幕,张鲸与众人都是变色。

    张鲸不由惊呼道:“兄弟你,林中允……”

    手指上的鲜血滴答而下,于布帛上点点沾染开来。

    林延潮手指疾动写至,事君有犯无隐,臣非好谏诤,唯耻君不及尧、舜……

    张鲸是一个劲的摇头,他虽出身司礼监,但对于文墨之事,一向不精通。

    对于圣贤书说得‘仁义’二字一贯是嗤之以鼻,他奋斗至东厂督工,靠得是看人眼色,溜须拍马的本色,与圣贤书何干。

    至于满朝大臣们满口仁义道德,但私下还不是要向自己谄媚,给自己送钱。

    但今日见林延潮,张鲸忽觉得真是有这么一些读书人,可以不计个人得失,他们坚信孔孟之义,终其一生为自己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自己的老百姓们谋福祉。

    ……臣林延潮血谏。

    随林延潮最后一划,数百字血书已毕。

    张鲸将血书捧起后,珍重地纳入袖中道:“左中允,咱家这就拿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