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予夺还是坚持现在,倒不是跟程恪争,也不是怕他有危险,只是想出来而已。

    他不想太尴尬。

    也不想程恪太尴尬。

    程恪是个好人,虽然程恪对他的话并不相信,至少不全信,但程恪的确是个好人。

    你是不是有病。

    这句话有人对他说过,也许不止一个,但他记不清了,那些消失了的人,他都已经记不清。

    一切都并不陌生。

    但又很不一样。

    程恪是唯一一个始终没有把这句话对他说出口的人,甚至愿意顺着他的思路小心地说话。

    是唯一一个在认为自己会被他伤害的时候没有马上消失的人。

    也许是善良,也许是教养,也许是那句“有想法”。

    程恪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有些害怕。

    他怕如果有一天程恪消失了,他会一直记得。

    早点铺果然刚开门,江予夺到的时候,包子铺的老板正在把卷帘门往上推。

    “这么早,”看到他走过来,老板看了看墙上的钟,“还得等一会儿才有,包子刚蒸上。”

    “没事儿。”江予夺说,往店里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儿痒,伸手摸了一下。

    在眼角摸到了一条细细的正在融化的小冰条。

    角落的桌上堆着一些杂物,日用品和没处理的菜,江予夺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

    翠绿色的圆圈中间,是他苍白的脸,估计是太冷了,脸上的那道疤都被冻得跟旁边的皮肤没有色差了。

    眼圈没有红。

    他揉了揉眼睛,在凳子上坐下了,点了根烟叼着,看着外面。

    外面是灰白色的,路灯穿过雪雾,勉强照出一块空间,像个黄底白花的喇叭筒。

    对面街的街灯杆下面,站着一个人。

    第一眼的时候,还没有人,第二眼时,江予夺就看到了。

    “是要赶火车吗?”老板把桌上放着的椅子一张张拿下来,“这个点儿,怕是车都打不着啊,街上鬼都没有一个。”

    “没,睡不着起早了,”江予夺移开了目光,“就饿了。”

    再看过去的时候,灯杆下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低下头,闭了闭眼睛。

    “这么年轻就失眠,”老板笑着说,“我一个老头儿了,天天都是倒头就着,你还是不够累。”

    “大概吧。”江予夺说。

    包子蒸好之后,江予夺买了二十个,挺大个儿的,再加上热豆浆,估计吃不完。

    他把包子和豆浆都塞进外套里抱着,快步走回了小区。

    远远能看到车的时候,他又低头摸了一下眼睛四周,没摸到什么东西。

    离得还有二三十米,车门就打开了,程恪从车里跳了下来。

    “干嘛,”他走过去,“列队欢迎啊?”

    “欢迎大雪天儿步行买包子还不戴帽子的英雄归来。”程恪说。

    “没多远,就过个街几步路,”江予夺拍了拍身上的雪,上了车,关好车门,把衣服里的袋子拿出来放在了座椅上,“开门的店只有包子铺。”

    “嗯,”程恪也上了车,伸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我挺长时间没吃包子了……这包子还挺大。”

    “是啊。”江予夺也拿了一个。

    程恪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包子,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头。

    “看我干嘛,”江予夺说,“想说这个比我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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