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月二十六。再有三十几天就要过年——

    过年。哈。这个词儿从李云心的脑袋里跳出来,他就忍不住轻轻地“哈”一声。

    在他前世的时候,年味儿已经很淡了——或许是只有他过年的年味儿很淡——老头子会弄些饺子、酒,做年夜饭。大多数时候到了第二天就又开始吃糠咽菜。心情好的时候会弄一挂鞭——但在他的记忆里仅有一次。

    去到街上刚准备点火儿,就被执法的人收走,还罚了一笔款子。老头子为此大怒,把他给打了一顿。不过晚上喝多了酒,又抱着他哭,嘴里叨咕些什么,是听不清的。那时候李云心曾经试着去理解他的那种情感,可哪里能体会得到呢。

    来到这世界上……似乎也没有好好过过年。

    李淳风与上官月都是修行人,不讲究那些东西。修行人过的节日与凡人不同,大多是这个帝君、那个帝君的寿诞。如果他们还在道统、剑宗,要过的节就更多了。从理论上来说,每一天都可以当节过。

    玄门历史上几百位圣人,每一位出生的那一天都是“圣诞”,每一位飞升的那一天都是“仙辰”。再加上师门诸多师长的寿诞、仙辰……倘若像凡人那么庆祝的话,或许每天要吃几十顿饺子。

    因而修行人不过节,也是每天都在过节——初入门的时候每天都有一项功课叫做“打斋”。就是早起净面之后盘坐默诵诸多先祖先师的名号清净心神,这实际上就是“过节”了。

    不过如今他倒是想体验体验过年的滋味儿。如果三十多天之后,事情一切顺利的话。

    但愿真到了那一天,他不会正在和什么人死战,也不会奄奄一息。那可就真是大煞风景了。

    李云心便低低地叹了口气:“唉。”

    洋上虽说比陆上暖和,但眼下呵气味也成雾。凡人呵气成雾是因为有体温。妖魔、修士到了极高深的境界,与凡人的共同点大概就只剩下“人形”和“经络关窍”了。用不着喘气,也用不着什么体温。

    但之所还要呼吸,是因为灵气在经络当中流淌的缘故。人体是个精密的系统。修行人淬炼身体,好比将这系统改良。但再改也总会留下些“冗余”的功能。因而灵力运行,便自然会有“呼吸”之相。可这与凡人赖以存活的呼吸是有本质不同的。

    至于“体温”一说——不知道别人怎么办。但李云心喜欢身体微暖的感觉。倘若摒弃了体温叫身子像寻常物件儿一样冰凉,其实是有诸多不便的。譬如触碰了身边的什么,感觉不到是凉是暖,触觉也会受到影响,可能还得分神去看一眼。

    其实这么看,凡人身体的种种功用其实已经几乎尽善尽美——修士们“逆天改命”,除了得到长生、得到神通之外,实在不好说失去了多少。

    他一边想一般看自己呵出去的气慢慢消弭。那气雾在月光中渐渐变淡,随着气流舞动。仿佛空气变成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叫那雾气直直地往上飘……

    墙。

    李云心慢慢挺直了身子。

    “我等贵客已经好久了。”他开口低声道,“来了多久?”

    于是,一个半透明的身形在他面前慢慢凝聚——他刚才呵出去的一口雾气飘散之后正撞在这堵“墙”上。

    来“人”距他不过两步远。对于凡人而言这样的距离是适当的。可对于修行人、妖魔而言,在这样的距离之上现身几乎就等于抵在别人的脸前。还是在李云心此前思维涣散、一时未察的情况下。

    他因此感到不快,但没有表现出来。

    眼前的这个人,半透明。身子闪烁不定,显然并非实体。也不是用“神魂化真身”的手段,而是另一种李云心从未见过的神通。

    是个老者,须发皆白。眉毛长长地垂下来,汇到白胡子里。脑门圆且大,面上骨肉饱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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