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和谐地自洽、被消化。这种感受很奇妙——或许可以用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的人能略微体验到相似的感觉。

    就在这男人带孩子离开、吃饼、再走过几条街拐进赌坊的时间里,小厮也做了几件事。

    先向他之前对男人说的那个“月儿姐”告了个假。那月儿该是个阶级高些的丫鬟,其时正在为那家的少爷伴读——偶尔提点那位脑筋似乎不大灵光的少爷一些字词诗句——没空细问,便准了。

    然后小厮换了便装,从后门走出去。

    走过三条巷子,到汤药铺抓了六副清热解表的药——花了三两银。接着再进到另一家店里,要了小份的熟羊肉、二十枚煮鸡蛋,花了十六文。

    李云心跟着他,沉默地看着他,目光阴晴不定。

    最终小厮花了半个时辰来到双虎城的南边。这一带与此前的街巷不同,路面泥泞肮脏,满是污秽之物。房舍也低矮残破,许多仅是草棚而已。

    他进了一栋有小院的茅草屋。看起来也久未打扫了。

    这时候,那孩子还没有到家。

    屋里有个妇人卧床。蓬头垢面,形销骨立。可看得出该是双十的美好年纪,从前也该有些姿色。

    小厮进了门,妇人在炕上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于是小厮开始生火煎药——但也没有柴,就又走到两条街外之外的一家买了柴,担回来了。

    药煎上的功夫,他坐到炕边,先剥一枚鸡蛋给这妇人吃。妇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张嘴,小口吃了。然后再给她撕羊肉吃。两人都很沉默——就站在他们俩身边的李云心也很沉默。

    等吃了一气,妇人边吃边流泪。这小厮也流泪。

    随后抱头痛哭。

    他们痛哭时说的话断断续续、呜咽不清。但李云心听分明了。

    妇人本是小厮家老爷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因家人都没了,投奔过来。此后与小厮日久生情珠胎暗结,到四个月的时候事发了。被打骂责问,可没说出奸夫是谁。于是在一个夜里被胡乱嫁了。

    李云心看着他们哭。

    等他们哭够了、小厮说“他要回来问,就说老爷不放心又打发我来看”、之后匆匆走了,李云心才出了一口气,慢慢在炕沿上坐下。

    这么坐了一刻钟,抬手在妇人额前点了点。她便很快感到身体有了力气,哪里也不痛了。

    然后李云心抬脚走出门,才瞧见孩子刚回来——捧了七张饼,欢天喜地跑进门去送给妇人吃。于是那夫人又取了剩下的羊肉,再剥两个鸡蛋给孩子吃。

    孩子吃饱,跑到院里去玩。夫人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也下了炕,里里外外地走走、看看,开始收拾屋子、打扫院子。

    李云心坐在这小院低矮的墙头看那孩子玩耍,慢慢皱起了眉。

    他开始问自己一个问题——

    那个进赌坊的男人,会不会在未来有一天觉得自己愧对这孩子,而良心发现同他坦承自己的错误?

    一个用孩子去讨钱的烂赌鬼,究竟会不会有良心?

    若有良心,怎么会做出这些事?

    而李淳风……今日表现得像个追悔莫及的慈父的李淳风……又怎么会做出从前那些事?

    这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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