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生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云心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喜欢挑事儿而已。你老不也是在挑事儿么?找回你那些感情之后你又打算做什么?”

    苏生便不说话了。

    再过半柱香的功夫才道:“这么这些人你也不救?”

    到这时候,道奇子已经杀完了人。

    且那四十多个庆军,开始高声吼叫“我们有罪”。然而很难听到什么真正有罪的人像他们一样,吼叫得如此理直气壮慷慨激昂。他们的声音连声一片、几乎要冲破黑夜——但黑夜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去,每个军士的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红点。

    倘若有人抬起手、抹一把脸或者擦一下眼睛,便留下一片鲜艳的血痕。

    众人皆沉默无言,只有这些将死之人在吼叫,那冷漠的剑修在静听。

    等这些人都声音嘶哑了,剑士才轻出一口气:“好。已经认了罪。那么就该晓得,没什么妖王,也没什么鬼帝。”

    他说到此处,拉长并且提高了声音。他的指尖绽出淡淡的白色玄光,明亮却不刺眼。这玄光轻柔地向四周扩散,宛若水波一般。他每说一句话,这水波便颤抖一下,与他发生奇妙的感应。

    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场中人人都会觉得此乃神迹。但到了如今,人们看向那玄光的眼神却变得极复杂。

    他们都是些愚蠢的世俗人,绝大部分,是穷苦人家出身。吃不饱穿不暖,投军只为养家和糊口。从前在田间地头听说一些与玄门有关的事情,心中向往艳羡那些驾着云朵在高天来去、度化世人降妖除魔的仙长。

    接了往通天泽运送红土这差事,许多人晓得是险差,可心里到底还有些别的、微烫的东西叫他们可以忍受许多的险恶。这些愚蠢的人不晓得怎么形容那些东西。只知道,一想到自己此去、送去的玩意儿是可以帮得上那些仙长降妖除魔还世间太平为苍生谋福祉的,心里就涌起微微颤抖的热流。

    如果叫读书人来说的话,这东西……叫做信仰。

    然而今夜这东西被打破了。许许多多简单的头脑意识到,原来他们从前奉为神明无比崇敬并且愿意为止去奋斗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存在。

    且,他们也能够隐约意识到,“仙长”指尖那玄光、那波纹,是正在试图从他们的头脑中带走另一些东西。

    于是人们再一次微微躁动起来。

    屠武略发现了这苗头。此刻他的内甲全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微微一动秋夜的寒气便从甲衣缝隙中透进来,叫他打个激灵。他压低了声音:“仙长,苗头不对了。你快些,不然我们……我要死在这里了!”

    但道奇子并不理会他。也不理会那些躁动的凡人。

    他跳下了马,然而足不沾地。仿佛半空中有一条看不见的道路在承接他,他便踏着那仙途一步步地往四十几个将死之人那里走过去。衣袂飞扬、大袖飘飘,如此走到丁敏的身后,抬起一只手:“如金庾希微。”

    这似乎是一句法咒。便随着法咒,他的手指在丁敏的头顶轻轻点了一下子。

    仙灵之气灌入这凡人的躯壳——没有任何凡人,可以承受这样的力量。就如同没有任何一只水瓶,能够容纳得下整个江海。

    他的目光没有在丁敏的身上做任何停留、并且挪开一步,将手指点上许谋的头顶,并且诵出第二句法咒:“使六天出治。”

    然而最后这个治字,没有念出口。

    剑修的眉头皱了皱,微微往右侧转了头。

    丁敏……没有死。

    他一愣,不晓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终究还是再伸出手,在丁敏的头顶再点一下——

    仍没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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