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魔还未碰到二人衣角,立时就听到几十声粗细各异的断喝:“呔!妖怪!放开我家落落大方的主子!”
几十个小人儿从天而降,舞起手中的刀枪棍棒、迎面便打,登时与诸妖战作一团!
便趁着这当口,苏生再一拉李云心——“走!”
瞧这意思,是要往凉殿外冲。李云心已经不问“是否会打草惊蛇”这事了。因为他是聪明人,因而已慢慢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切,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熟悉的、偏又的确是很有趣的……荒诞感啊。
便随着苏生往前奔走。从他们立足处到殿外,明明只有十几步远罢了。但偏偏就好像在梦里梦见自己奔跑——越跑脚步越迈不开、越走就距离那殿外更远。兼之又总有妖魔自两侧扑来,李云心便只好再洒出灵符应对。如此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两人才终于行过那十几步的路程……
终于冲出了殿外!
而后,眼前一阵恍惚。
噼里啪啦一阵响,李云心与苏生从墙壁上滚到了地面上。其间不晓得砸翻了什么,杯儿盏儿都倾倒了,碎成一片。又混着布帛撕裂、桌椅倒塌的声音,简直比在凉殿中还要热闹。
二人身形好不容易停住了——李云心背靠在一张将倾的桌边,忙伸手扶住。苏生则被一张椅子压在下面——可他却不叫,也不发力。只是慢慢地起身,将椅子轻轻地扶起。同时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听周围的声响。
李云心便晓得……他们如今该是到了真正的浮空山群殿中了。
这才观察周围的环境。
还是夜里。
如今也是在屋中。说是屋,也算一间小殿了。布局倒是规矩通透,看着仿佛是兼有待客功能的书房。柔和的光自屋顶洒下来,李云心识得这是属于符箓的光。
屋中的桌椅器具多以竹制为主,色调也偏清净素雅。门窗都开得大,其上亦有纱幔,倒与刚才那座凉殿有几分像。他们两个刚是砸在屋子北边待客的茶桌上,眼下已一地狼藉。
但在这里抬头往对面看,能看到一整面的白墙。
墙边有一只青釉大坛,坛里盛三竿细竹,在白壁上投下稀疏的影,看着是极有意趣的。
墙上另有一幅画。
他与苏生……就是从那幅画中出来的。
此前的镜子,是在画里的,乃是第一重出口。画中的妖怪,则是第一重出口之外的守卫。而这画卷本身,才是第二重出口。画作者……几乎是在画中创造了一个有限的小天地。
八珍古卷之一的《雾送奴达开蒂茂》里面,也有一个小天地。
那么难道这一幅……
李云心转脸看苏生。苏生此刻正将椅子扶正,又到窗边左右瞧了瞧,确认的确无人发现他们。然后才转头瞧见李云心脸上的神情,又抬头看那幅画,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意——
“哈。你想对了。乃是八珍古卷之一——《凉宫行乐图》。先前我们来路的出口,就在这图中的镜里。”
说了这话,他背起手走到白墙前。盯着那《凉宫行乐图》瞧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哈,李云心,你来瞧瞧,这画如何?”
他话语中不无挪揄之意。
而李云心……其实也很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的。
《凉宫行乐图》,足有八尺长、两尺宽。图中所画的正是他们此前见到的凉殿,还有凉殿之外的盎然绿意。要说那花木、厅堂、杯盏、坐具,画工都是极好的。李云心自幼基础打得牢,单论画工也算当世大家。但看到这些手笔,仍要在心中赞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