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踱进西暖阁,外殿中空荡荡地,两个小黄门瞧见他来了,正要躬身施礼,杨凌忙摆摆手制止了,往左一拐就是中殿,正德是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杨凌正要伸手掀开黄龙缎面地棉帘子,只听里边传出说话声,手指刚刚掀开一隙,便停在了那儿。
只听苗逵的声音道:“刘公公,这事儿会不会闹得太大了?咱家已着人去看过,百官在宫门外跪了一宿了,若是冻死几个,激起众怒,我等更要受人攻吁。”
随即张永的声音道:“是呀,依咱家看,是不是着人知会杨大人一声,请他来一起商议一下?”
这时马永成的声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来得及么?如今是骑虎难下呀。昨儿刚刚请的旨,对皇上说地好好地,说是朝中百官欺主年幼,咱们对刘健等人只以名罚,不以刑罚,以儆百官使其敬畏,这可倒5好,现在怎么对皇上交待?杨大人……闹到这份儿上了。人家肯给咱收拾这乱摊子?”
杨凌贴着帘缝儿向内一看,只见一排地红木官帽椅儿,刘瑾身着蟒袍,捧着个紫砂的鸽嘴壶儿,就嘴儿喝了口茶,恨恨地道:“就算他们不怕死,咱家就不信那些娇生惯养的书生馕子受得了冻、挨得了饿,你们慌什么?挨到中午看看,哼。到时叫人把番子撤了,准许他们的家仆进来,他们保准儿就坡下驴,跑回家装死去。”
这时一角蟒袍又闪进视线内,转脸儿坐在了刘瑾旁边,那是东厂厂公谷大用,只见他苦笑道:“说的是,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和外廷较着劲呢。谁先退这仗就败了,莫要找了杨大人来叫他看笑话,咱再侯着吧。”
他想了一想,说道:“刘公公,你看是不是先把九城的封锁撤了?虽说天寒大雪进出地人少了,可是南来北往地人还是不少,把城锁了民间不免又要胡乱猜议。再说这事儿原本也不可能遮得住人耳目”。
刘瑾想了想道:“嗯,张公公,麻烦你通知九城开关吧,不过……谷公公,东厂在午门的几条要道上还得注意点儿,莫叫闲杂人等全跑来瞧热闹,那乱子就大了。”
两人应了一声,只见谷大用立起身来要往外走。杨凌忙一掀门帘儿,清咳一声踱了进去。
张永刚刚转过身来,一眼瞧见杨凌不禁讶然道:“杨大人?今儿怎么进京了?”
杨凌扫了一眼众人,见惊讶之余又面露喜色,原本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消解了不少,似乎觉得来了强有力的帮手,便是刘瑾虽然不动声色,可是眸子里的喜意也是遮不住的。
杨凌心道:“看来他们这次瞒着我,倒不是有心想将我撇在一边,而是自以为能摆布得了满朝文武,却没想到摊子越搞越乱。”
他扬了扬手中的皇榜,故作慌张地道:“这是谁地主意?忒也胡闹了,刘公公施行新政,正需百官鼎力支持,刘、谢不过是致仕之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官场上的影响和德望就会渐渐消失,如今说是指斥他们为奸党,不啻于把他们抬出来,又成了百官领袖,这不是自树强敌么?”
谷大用等人听的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悄悄瞄向刘瑾,刘瑾老脸一红,他听说百官跪了一夜,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自己聘的那位秀才军师出的主意太过火了点儿,可是又没有向百官低头的道理,正在那儿硬撑呢,听杨凌一说,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不禁讪然道:“呃……,杨大人觉得这主意不好么?”
他站起身来道:“听说北宋徽宗年间,朝中打击结盟的奸党,就立了奸党碑,结果将奸党一网打尽,再也无人敢予胡乱指斥朝政,怎么……怎么……?”
徽宗年间?大宋这一朝奸党最是众多,杨凌通过戏说倒真记的那一朝地许多事,也知道立奸党碑地事,他叹道:“刘公公,这是你那位秀才公出的主意吧?陷主于不义呐,刘公公你想想,那一朝当权的都是什么人?是蔡京、童贯误国六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