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

    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已甚是满足,也不想再求闻达,只想多些时间陪伴幼娘,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不是含着金饭匙出生的王侯公子,想要有份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些事,就必须得去做的。然而泰陵完工至少也得四个月,他还有多少个四个月可以消磨?

    杨凌想着心事,一下下向前走着,正觉难以开口对幼娘说出离开的话来,忽地听到悠悠扬扬若有若无的一阵琴声叮咚传来,他知道那是雪里梅在抚琴,停下脚步倾听了片刻,心中愁绪更胜,杨凌不禁悠然一叹,继续向前走去。

    石廊绿叶掩映,一踏进来便觉凉爽幽静,杨凌拐过一角,忽见曲廊探出半弯,悬在水上筑了个荷叶状小亭,亭盖翠绿,四柱却是木材本色,显得古色古香。

    亭下池水荡漾,池上俏生生一个人儿凭栏而坐。她一袭青衣,双手扶着栏杆,下巴优雅地搭在手背上,临水照影,秀发如墨,额上只系着一条白绫。

    杨凌不觉放缓了脚步,那青衣少女听到脚步声忽地回头望来,杨凌见这少女似是从未见过,不觉怔了一怔。

    那少女回头瞧了他一眼,忙站起身来匆匆走上两步,向他盈盈拜倒道:“文心已候着大人多时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婢此生无以为报,请大人受小婢一拜!”说着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杨凌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少女就是自已救回来的那位女神医,他连忙虚扶了一把道:“小姐请起,切勿如此称呼,杨凌实在惭愧的很,未能让皇上赦免了你,可是如今这奴仆的身份只是用来应付外人的幌子罢了,女神医名满京师,杨凌是绝对不敢以婢女相待的”。

    杨凌一边说,一边打量她,昨夜她额上流血,脸有泪痕,披头散发满面涨红,早上睡醒时也难看的很,这一打扮起来可就耐看的多了。

    她的五官不算绝美,既没有幼娘那般娇俏、也怜儿那般妖媚,但是眸正神清,由里到外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感觉,那种风华却非仅凭相貌便可具备的。

    高文心轻轻起身,低声道:“高家逢难,小婢家破人亡,如今已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大人救了我,这份恩德便是山高海深,何况圣旨是那般容易更改的么?大人能做到这样地步,已是小婢想都不敢想的结局。小婢也不敢再存痴念了,只想做杨府一个小婢,高文心三字,从此不提也罢”。

    杨凌昨夜见到她时,这少女也如寻常女子一样,惊慌失措惊骇欲绝,想不到现在神情沉静如水,言谈落落大方,与昨夜竟判若两人。

    杨凌听她如此说,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家里一个玉堂春、一个雪里梅已经身份尴尬不清不白的了,要是再掺和进来一位女神医,那杨家的后花园可真的太热闹了。

    杨凌忙道:“左右不过是一个空虚的身份,小姐何必介怀?我知道小姐是许了邻村李员外家公子的,回头我便着人去与李公子知会一声,早日接你过门完婚”。

    高文心嘴角露出一丝似讥诮、似自嘲的笑意,淡漠地道:“大人,李公子家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他又是堂堂的举人身份,你认为他会娶一个犯官之女、一个进过教坊司的女人么?”

    说到这里,她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涌上一层雾气,悲伤地望着杨凌。杨凌顿时语塞,躲闪着她的目光道:“小姐一介女流,无妄之灾从天而降,你又哪有力量抗拒呢?凡有几分天良,谁又会忍心苛责与你?这样吧,我立即修书一封,说明原由,着人送去李府”。

    高文心张了张嘴,还未及说话,杨凌已转身急急去了,高文心怔怔地伫立半晌,才凄然叹道:“世事冷暖,人情如霜,文心到此地步已经不堪之极了,杨大人,你又何苦多事,让我再蒙羞惭?”

    杨凌想不到救了人还有一堆烂摊子要自已收拾,如今他住的是高家的宅子,无论高文心是小姐还是丫头,待在这儿都够叫人别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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