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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路上,这位阴物就已经失魂落魄,这会儿,更是神色木然。

    当年的仇怨,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还不算什么,离开客栈之前,与掌柜问路,老人唏嘘不已,说那户人家的男子,以及门派里所有耍枪弄棒的,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呐,可是偏偏好人没好命,死绝了。一个江湖门派,一百多条汉子,誓死守护咱们这座州城的一座城门,死完了之后,府上除了孩子,就几乎没有男人了。

    “曾掖”满脸痛苦,蹲在地上,抱住脑袋,不断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平安蹲在一旁,哪怕“曾掖”的脸色越来越狰狞,眼神越来越阴森,陈平安依旧安安静静,只是一小口一小口,默默喝着酒。

    片刻之后,“曾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呜咽起来,最后双手撑在地上,低着脑袋,大口喘气,已经哭都哭不出来。

    陈平安这才开口说道:“我觉得自己最惨的时候,跟你差不多,觉得自己像狗,甚至比狗都不如,可到最后,我们还是人。”

    陈平安惨然一笑,“当然了,我熬过来了,虽然不吃屎,但是走了好多的狗屎运,比你可强多了。”

    “曾掖”大口大口深呼吸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手,“陈先生,能不能借几口酒喝?我这辈子都还没喝过酒。”

    陈平安递过去养剑葫,“酒管够,就怕你酒量不行。”

    “曾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咳嗽不已,浑身打颤,就要递还给那个账房先生。

    那人却已经双手笼袖,蹲在那儿,就像是那些个市井坊间最普通的凡俗夫子,在一个大冬天阳光和煦的日子里,晒着太阳。

    他摇头道:“再喝喝看,说不定多喝几口,喝习惯了,就会知道喝酒的好了。”

    “曾掖”果真又喝了口酒,只是皱眉不已,擦拭嘴角后,摇头道:“还是觉得难喝。”

    陈平安这才接过养剑葫,自己喝了口酒后,就轻轻别在腰间。

    “曾掖”坐在地上,看了眼那座府邸,再次满脸痛苦起来,几次想要说话,又都给咽回肚子,伸手捂住脸。

    陈平安转过头,问道:“怎么,是想要让我帮着记下那户人家的名字,将来举办周天大醮和水陆道场的时候,一并写上?”

    陈平安轻轻摇头:“我不会答应的。我会写你的名字,写上你姐姐和姐夫的名字,可是那些人的名字,我一个都不写。因为我不认识他们,但是我认识你们。”

    “曾掖”哽咽道:“我是不是很傻?”

    陈平安点头道:“傻得很。”

    “曾掖”抹了把脸,眼神坚定,“我这种窝囊废,哪有脸去给姐姐姐夫上坟,陈先生,回头你帮我去上香敬酒,行不行?反正先前我已经与陈先生说过了那座坟墓的具体方位……我就不去了。”

    陈平安轻声问道:“真想好了?要知道这辈子都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曾掖”点点头,“想好了。”

    陈平安嗯了一声。

    “曾掖”突然说道:“陈先生,你能不能去上坟的时候,跟我姐姐姐夫说一声,就说你是我的朋友?”

    陈平安点头道:“没问题。”

    “曾掖”最后一定要这位账房先生磕头。

    陈平安不答应。

    但是“曾掖”坚持要这么做,说不然没办法安心上路。

    陈平安看着这个本名“周过年”的他,怔怔无言。

    ————

    大年三十这天。

    州城外十数里外的一座小山坡上。

    在一座小坟前,有人在上香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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