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耷拉着脑袋,“想好了,宝瓶姐姐要我去学塾念书,还拽着我去了趟学塾那边,去了好几天哩,说是查探虚实,要知己知彼,每一个夫子先生的性情脾气,都要先摸清楚了,以后才能少挨板子和罚抄书。宝瓶姐姐还不许我跟人炫耀自己的那只书箱,也不许我在额头上贴着符纸去上学,还有好多好多的规矩,宝瓶姐姐都抄在了纸上,要我每天都要对着抄一遍的。”

    李宝瓶拍了拍裴钱的脑袋,“这叫先难后易。到了学塾,不用害怕教书先生,有问题就问,然后在同窗那边,如果受了欺负,也不要只知道哭着回来跟石柔姐姐告状,一定要在学塾那边,就靠着自己的本事解决。到了学塾,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什么?”

    裴钱病恹恹道:“是与夫子们学那做人的道理,书上的具体内容,只是术,不是道,两者兼备是最好,如果做不到,就要取道而舍术,万万不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李宝瓶这才满意点头。

    裴钱抬起头,皱着一张脸,可怜兮兮望向陈平安,委屈巴巴道:“师父。”

    李宝瓶伸手按住裴钱的脑袋,裴钱立即挤出笑脸,“宝瓶姐姐,我知道啦,我记性好得很!”

    陈平安取出那瓦当砚和对章,交给裴钱,然后笑道:“路上给你买的礼物。至于宝瓶的,没有遇到合适的,容小师叔先欠着。”

    裴钱欢天喜地,犹豫了一下,一手持砚台,一手攥对章,转头对李宝瓶问道:“宝瓶姐姐,你挑一件?我送你!”

    李宝瓶摇头道:“不用,我就爱看一些山水游记。”

    裴钱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陈平安突然拿出一摞古书,递给李宝瓶,“在红烛镇观水街那边挑的,不贵,别嫌弃。”

    李宝瓶神采奕奕,捧在怀中,咧嘴笑道:“小师叔你骗人唉。”

    笑得很不淑女。

    倒是跟小时候差不多。

    陈平安开始摆师父和小师叔的架子了,“以后不是不让你们去捅马蜂窝,但是事先一定要想好逃跑路线,若是实在不行,也该随身草药。”

    李宝瓶双臂环胸,重重点头。

    裴钱哀叹一声,以行山杖戳地,“都怪我,我这套疯魔剑术还是威力太小。”

    石柔已经在在铺子那边,开门迎客,走入后院,发现陈平安已经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石柔见怪不怪。

    我家少爷,擅长于细微处见心性和功夫,心境壮阔如山河,视野所及,却见芥子。

    这是朱敛的马屁话。

    石柔觉得不全是溜须拍马。

    陈平安站起身说道:“宝瓶,你爷爷来了。”

    李宝瓶跟着站起身,蹦跳了一下,“小师叔,下次见面,我就该有这么高了。”

    裴钱张大嘴巴,这类话题,她插不上嘴,就莫要自取其辱了。

    陈平安取出那只幂篱泥女俑,笑道:“这个交给李槐。”

    李宝瓶小心翼翼收好。

    陈平安带着她们走到铺子门口,见到了那位元婴境地仙的李氏老祖,抱拳道:“见过李爷爷。”

    老人笑着点头,欣慰道:“很好很好,有出息,不然外边都以为咱们骊珠洞天,就只出了个马苦玄这种狼崽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陈平安欲言又止。

    老人摇头道:“不着急,慢慢来,门户宅邸,有大小之分,但是家风一事,只讲正不正,跟一家大门的宽窄高低,没关系,我们两家的家风都不差,既然如此,那咱们双方酒都怎么舒心怎么来,日后一旦有事相求,无论是你还是我,到时候只管开口。”

    陈平安点头答应下来,如此对于双方都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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