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烂了祖宗家法的宗主,还是要硬着头皮管一管的。”

    邵敬芝脸色愈发难看,御风远去,跨过大渎水面,直接返回南岸。

    孙结分明是借助那济渎水正,敲打她邵敬芝和整座南宗。

    孙结没有施展术法,而是用手关上了祖师堂大门,缓缓走下山去。

    一座宗门,事多如麻。

    让人难得偷闲片刻。

    例如先前武灵亭颇为怨怼,他孙结便答应对方今后三次祖师堂选人,都让武灵亭头一个收取记名弟子。

    武灵亭也让人不省心,直接就问,若是他恰好看中了邵敬芝那边暗中相中的好苗子,又该如何讲?

    孙结便以“南宗也是水龙宗”答复这位野修供奉。

    武灵亭这才稍稍满意。

    可事实上,承诺一事,言语轻巧,做起来并不轻松。一个不小心,就要与邵敬芝的南宗起冲突,导致双方心生芥蒂。

    水龙宗形成南北对峙的格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有利有弊,历代宗主,既有压制,也有引导,不全是隐患,可不少北宗子弟,当然想当然认为这是宗主孙结威严不够使然,才让大渎以南的南宗壮大。

    于是就有了孙结今日提醒邵敬芝之举。

    李源身形隐匿于洞天上空

    的云海之中,盘腿而坐,俯瞰那些碧玉盘中的青螺蛳。

    山居岁月近云水,弹指功夫百千年。

    一位在水龙宗出了名性情乖张的白发老妪,站在自家山峰之巅,仰望云海,怔怔出神,神色柔和,不知道这位上了岁数的山上女子,到底在看些什么。

    李源没有看她。

    只是依稀想起,许多许多年前,有个孤僻内向的小女孩,长得半点不可爱,还喜欢一个人晚上踩在水波之上逛荡,怀揣着一大把石子,一次次砸碎水中月。

    陈平安转头望去,城门已开,终于又有游客走上白玉台阶。

    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后,陈平安与李柳登顶,是一座占地十余亩的白玉高台,地上雕刻有团龙图案,是十六坐团龙纹,宛如一面横放的白玉龙璧,只是与世间龙璧的祥和气象大不相同,地上所刻十二条坐龙,皆有铁锁捆绑,还有刀刃钉入身躯,蛟龙似皆有痛苦挣扎神色。

    陈平安小心翼翼在坐龙纹路间隙行走,李柳却没有半点忌讳,踩在那些蛟龙的身躯、头颅之上,笑道:“陈先生脚下这些,都是老黄历的刑徒罪臣,早已不是正统的真龙之身,我们行走没有禁忌。”

    远古时代,真龙司职天下各处的行云布雨,既可以凭此积攒功德,得到井然有序的一级级封正赏赐,当然也会有渎职责罚,动辄在斩龙台抽筋剥皮,砍断龙爪、头颅,拘押真身元神,或是失职过重,罪领斩刑,被直接抛尸投水,或是罪不至死,只是被剥夺身份,鲜血浸染水泽山川,便有了诸多真龙后裔的出现。

    陈平安轻声问道:“都还活着?”

    李柳说道:“大多抵不住光阴长河的冲刷,死透了,还有几条奄奄一息,地上龙璧既是它们的牢笼,也是一种庇护,一旦洞天破碎,也难逃一死,所以它们算是水龙宗的护法,大敌当前,得了祖师堂的令牌法旨后,它们可以暂时脱身片刻,参与厮杀,比较忠心。水龙宗便一直将它们好好供奉起来,每年都要为龙璧添补一些水运精华,帮着这几条被打回原形的老蛟吊命。”

    陈平安愈发好奇李柳的博闻强识。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好多问。

    谁都会有自己的**和秘密,如果双方真是朋友,对方愿意自己道出,即是信任,听者便要对得起说者的这份信任,守得住秘密,而不该是觉得既然身为朋友,便可以肆意探究,更不可以拿旧友的秘密,去换取新朋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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