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

    卷起行头离开了巷子,至于那棋盘棋子都让孩子背在了包裹里边。

    崔东山靠着挣来的钱,吃了顿酒菜,找了座客栈住下。

    崔东山掏出一张白纸,趴在桌上,倒持毛笔,轻轻敲击桌面。

    瞥了眼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孩子,崔东山笑眯眯道:“高老弟,说不定以后你与那崔赐,就是老祖宗嘞。”

    孩子懵懵懂懂,看着崔东山。

    崔东山收回视线,始终并没有落笔,只是在心中继续完善那三条根本脉络,九条大纲,三十六条细则。

    但是在这之中,需要崔东山去筛选和界定太多的事项。

    喜,怒,哀,乐,愁,忧,浑噩,惊,惧,寂静,思虑。眼、耳、鼻、舌、身、意。身,家族,民风乡俗,国,天下,生死。

    认同感,抵御孤独。归属感,身心安处。成就感,以虚无之物消解实在之物。

    人生道路上的众多情况:生离,死别。喧嚣,独处,孤苦,愉悦,饱餐,饥寒。舒适,温暖,惬意,满足。酷暑。严寒。

    扎针,心绞,悲恸,震怒。愠怒。窃喜。侥幸。羞愧。懊恼。悔恨。敬仰,爱慕,艳羡,憎恨,愤懑,愉悦,伤感,忧愁,嫉妒……

    下一个相对复杂的层次:释然,恍惚,迷茫,纠结,顿悟……

    再下一个高度的感知:坚韧,崩散,执着,淡然,冷漠,炙热,奋发,从容……

    三者之间,崔东山还要做大量的颠倒、替换、修正。

    三者之间,又有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相互争斗、融合、打杀、消逝、新生、壮大、归无的过程。

    会有一处处虚化、大小不一的漩涡,涟漪四散,有些增减抵消,有些叠加,有些相互绕开,有些几乎从头到尾,都不打照面。

    其中一个关键的起始点,在于人之念头的储藏,到底有多少,如何分类。

    亲眼目睹,远在书上,近在眼前,听说,记住,自以为记住,清晰,记住却浑然不觉,模糊,混沌,偶尔会触发,只在一些关键时刻生发,如那围棋打谱,定式定理,灵犀一点通,灵光乍现,就是神仙手。

    所以这就衍生出来第二件事,断定出一种触发机制,唯有如此,才有了那言行举止,诗词歌赋,人心起伏等等,千万气象。

    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纯粹的‘不动寂然’,皆是拼凑而成,无数极小物,变成肉眼可见之实物,件件极小事,变成一场如梦如幻的人生。书会泛黄,山岳会高低,草木有生发荣枯,人会生老病死。

    崔东山一直以笔尾端轻轻桌面,盯着那张一字未写的白纸。

    当年远游大隋途中,他曾经拿出三物,一碗水,一块石,一根树枝。

    也曾与先生、与小宝瓶他们半开玩笑,说过一个凡俗夫子,这辈子需要脱胎换骨多少次,悄无声息生死转换多少次。

    石子,如人之身躯,又如山岳,风吹日晒,承载万物,是一座天地,其实一直是一种相对静止的流转状态。

    碗中水,是那念头流转。树枝,是那根本脉络,是大道运转的规矩所在。

    这些年,崔东山其实就是在这些事情上与自己较劲。

    仅仅是那较为笼统的七情六欲,事实上,远远不够。

    崔东山第一个打造出来的瓷人,那个被李希圣带在身边的书童崔赐,少年其实已经可算精于一般的计算,但是“情感”一事,还是很稀薄,简单而言,就是脉络根本太脆弱,很难有归属感,以及受限于身体魂魄的太过简单,大道瓶颈太大,结成金丹客都是奢望。

    但是眼前这个“高老弟”,念头会更多,脉络更加清晰且牢固,将来不但会弈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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