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台阶螺旋上升,登上顶层后,来到檐下廊道,凭栏眺望,“浩然天下的小夫子,书简湖的账房先生。这就是文圣一脉首徒崔瀺,绣虎想要让文庙看一看的某份答卷。”

    陈平安摇摇头,“天差地别,云泥之别。”

    至圣先师笑

    道:“两种结果一样心思嘛,年轻人只要不志得意满,就不用太过妄自菲薄。”

    “知道礼圣最后为何终究不成吗?”

    “是看到了某种弊端?”

    “比如?”

    陈平安思量片刻,回答道:“类似一艘跨洲渡船的营造?”

    过于精巧之物,环环相扣之种种细微叠加而成的某个庞然大物,看似坚固,实则不然。

    小时候在那神仙坟,远远看着看同龄人玩耍,曾经亲眼看到一只被人掰断条腿的蚂蚱,依旧能够在草丛间蹦跳逃窜,孩子就会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人反而做不到。后来等到少年走出家乡,开始远游,才知道山水神祇,和那修道之人的山上的神仙,好像是一样可以的。再后来,就像左师兄所认为的那个观点,“山上修士已经非人”,最终等到陈平安亲手接触渡船建造一事,才算有了个确切答案。

    至圣先师微笑道:“难怪老秀才逢人就夸你,尾巴翘上天去。”

    陈平安神色古怪,自家先生,被至圣先师称呼为老秀才,总觉得有点奇怪。

    事实上,与自家先生关系好的山巅大修士,也都习惯称呼文圣为老秀才,用先生的话说,就是不奇怪,半点不别扭。被人喊一声老秀才,辈分就上去了嘛,白占便宜,就跟喝了一壶不花钱的酒水,何乐不为?就像礼圣经常被称呼为小夫子,多好的绰号,永远年轻啊。

    至圣先师说道:“喝酒一事,还是要节制几分的。”

    青同心里偷着乐,其实早就想用至圣先师的一句圣贤教诲,“不为酒困”,来“讽谏”年轻隐官了。

    需知至圣先师可是将此事与那其余三件大事并列的,故而属于为人醇正的大节问题之一,若是谁饮酒成癖,烂醉如泥,是一件德行有亏的大事。

    只是陪着“陈平安”走了一趟云杪魏紫这双仙人道侣的九真仙馆,青同就再不敢与一位魔道巨擘说这些儒家礼数了。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没有如何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只是说道:“争取。”

    青同有点佩服这个年轻隐官了,在至圣先师这边,你还委屈上了?

    至圣先师问道:“看过那么多书,有特别喜欢和极其厌恶的语句吗?”

    陈平安点头道:“当然。”

    “挑几句竹简之外的说。”

    “只说最近翻书所见,特别喜欢的,有《丰乐亭记》一篇中的‘幸生无事之时也’。还有那首《已酉山行书所见》,一句‘东家娶妇,西家归女,灯火门前笑语’,才知道原来不只会金戈铁马大枪大戟之语,也非贫家子梦中攫得黄金之言,所以晚辈翻书时一见钟情。至于不喜欢的,也有不少,称得上极不喜欢的,就只有那句‘看人获稻午风凉’,在我看来,这种所谓的风雅恬适,就是全无心肝。”

    至圣先师笑呵呵道:“如果没记错,好像此语出自苏子门下的某位大文豪啊,是苏子的最得意门生之一。”

    吕喦轻拍栏杆,忍不住笑出声。

    此人出身修水黄氏,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耕读传家,一等一的诗书世家,家族书香绵延极久,直至此人,可谓文运鼎盛,之后开枝散叶,亦是口碑风评极好。

    青同脸色凝重,只觉得你陈平安不该在至圣先师这边,如此言语无忌的。

    陈平安笑着说道:“就只是针对这句话,不针对人作诗之人。何况就算这位前辈听了去,以他的胸襟,估计也就是一笑置之。就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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