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外头风光里头苦的差事。”锦书麻溜的把东西都包成包袱,不以为然道,“没什么,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我都习惯了。”

    春桃帮着把她的被褥捆好,无限忧伤的说,“真是舍不得你走啊,搬了地儿再见可难。”

    锦书拍拍她的手道,“能见着的,还是在西六所,又没往东边去,早晚要送个东西什么的,怎么就见不着了?”

    木兮道,“春桃你能见着,她常陪定妃娘娘上慈宁宫问安,咱们是钉死在惠嫔娘娘屋子里的,要见怕不易,‘擅出宫门,打死不论’你忘了?”

    几个人都拉着脸,宫里就是这样,除非是得了主子的令出去办事,或者是跟着主子出去贴身伺候,否则不许离当值的宫门半步,又不是民间,压根儿没有串门子这一说,谁要是敢在宫里乱蹿,杀头发边疆!就算是取东西送东西,也有掌事的掐时候,再说平时都忙,没差使也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学刺绣,打络子,满把攥着五颜六色的珠线、鼠线、金线,往来不停的编织,全凭十个手指头,要从这样有限的时间里挤出那么一点儿来,大家的空闲又凑不到一块儿,再要见真不容易了。锦书想了想道,“要是有话就托春桃传吧,还有贵喜,老佛爷的膳都是他们那一拨伺候的,他下了值往内务府送膳牌子,也能两头传话。”

    几个姑娘凑在一起依依惜别,又说了半盏茶的功夫,顺子在窗户外头催道,“锦姑娘,眼看着要戌正了,收拾好了就走吧。”

    锦书擦擦眼泪,提着包袱掀了帘子,方道,“都打理好了,劳您给我背铺盖卷吧。”

    顺子哎了声,进屋一肩背起她的被褥,另一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包袱,锦书忙道,“那不成,没的累坏了你!”

    顺子只道,“这么点儿东西算什么,你们姑娘家力气小,在我们,就跟玩似的,咱们一个宫当差,往后就是一家人,多照应才是。”

    锦书倒挺感激慈宁宫的那些人的,没因为她的身份瞧不起她,也没干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来害她,便笑了笑道,“那就辛苦你了,走吧!”和荔枝她们道了别就往慈宁去,沿着南北穿廊走,几个等着下钥的太监看见他俩就调笑,“哟,顺子哪儿弄的这么个齐头整脸的?老佛爷看得中你,是不是放了恩典了?这是怎么的?弄得回娘家似的!”

    几个人吊着不阴不阳的鸡嗓子笑,顺子啐一口道,“不吃人饭的,就会胡浸!叫上头听见了擎等着挨皮爪篱,把你们腚上的皮揭下一层来才好!”太监们笑得很欢实,顺子因着锦书是前朝的帝姬,也许是奴性使然,心里总有三分忌惮,僵着脸对锦书道,“锦姑娘,您可别见怪,他们嘴贱,您全当他们放屁,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锦书颇大度,这种不盐不酱的话平时听得多了,那些太监挨过一刀,心肠也一并割了一样,越理他越来劲,脚下加快了步子,一面道,“我没空搭理他们,快走吧,西一街打梆子了。”

    顺子应了声,快步跟了上来,等到了苓子下处,把东西归置好,顺子腼腆道,“往后有事儿您说话。”

    锦书抿嘴一笑点头道,“谢谢您了,今儿累着您了。

    顺子愈发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皮道,“这会子老佛爷的加餐该用完了,我得上夜去了,苓子交了差事就回来,那我先走了。”

    他微微的躬着腰,垂着两手,脸上透出笑容,锦书恍惚想起小时候的场景来,稍愣了愣神,嘴里道着谢,把他送到门外,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迈步,鞋底擦在地上,半点声音也没有,渐渐走到夹道口,拐个弯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