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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说得乐成公主想哭。

    段保珊却是在笑的。

    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只唇角微微扬着,能看到两侧浅浅的梨涡。

    她的笑容很淡,眼神温和,便是情绪,也不是能简单用言语形容的开心或者不开心。

    她的笑容,依旧婉转又内敛。

    这幅模样,乐成公主从前是不喜欢的,她欣赏直来直去的,而段保珊从小到大,在一些事情上都有那么些欲言又止。

    可这会儿她看段保珊的笑容,大抵是心境变了,或是知道这个小九九很多的姑娘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坏心,乐成公主甚至觉得,这么腼腆笑着的段保珊还有些好看。

    思及此处,乐成公主的眼眶更红了些。

    她近来哭了好几次,倒不是优柔寡断、多愁善感了,而是她突然重新认识了很多人。

    比如方氏,比如段保珊,亦比如她的母后。

    可偏偏,重新认识她们的方式并不叫人愉快,更多的是被逼到绝境时的奋起反扑。

    她的母后与父皇撕破了脸,以后再做胆小谨慎状,到底也与从前不同,未来是好是坏,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方氏已经不在了,而段保珊,危机重重。

    乐成盼头段保珊能活下来,既是感念段保珊的挺身而出,亦是想多一分希望。

    她知道母后其实是个很有善心的人,若不是为了独女,不会那般狠绝,若段保珊真的没有命回来,母后会后怕、会庆幸,但也会愧疚。

    乐成不想谢皇后愧疚,一如她不想谢皇后出事。

    重新认识的方式与结果,不该都是悲剧一场。

    “活下来,”乐成公主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一定要活下来。”

    段保珊颔首,轻轻应了一声。

    告别公主,她去慈心宫里磕了头。

    皇太后是个很爱说道的人,动之以情也好,晓之以理也罢,可今儿她说不出来。

    无论是情还是理,段保珊想得很周全了,她自愿亦主动。

    皇太后省下了那些话,只给段保珊安排了几个嬷嬷与宫女,懂医理、会拳脚、听得明白东异话,她寄望这些能给段保珊的东异之行添些保障。

    段保珊谢了恩,接受了皇太后的这份心意。

    翌日清晨,就是段保珊的启程之时。

    她得郡主仪仗,但终究不是什么“体面”婚事,时间又紧,几乎是匆匆出发。

    热闹倒是真热闹,百姓们涌了一路,隔着马车高声冲她说话,喊得也都是“平安”一类的祝福话语。

    段保珍哭了一路,成国公夫妇倒是都没有再落泪,送段保珊出了城。

    直到远远看着马车离开,再也听不见车厢四角悬着的铃铛声响,成国公夫人才被扶上了轿子,帘子一落下,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送亲”的马车在十里亭外小停了一阵。

    顾云锦在这儿等段保珊。

    “我知道你抱着必死的决心,”顾云锦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是艰难,想想父母兄弟,这话听着是站直了说话不腰疼,可我能允你的就只有一样,只要能从蜀地抽出手来,小公爷必打东异,必来救你,你一定要活到那时。”

    就这么一句话,但段保珊知道,顾云锦说得很郑重。

    不是刑马作誓,也一样重如泰山。

    段保珊的笑容依旧浅浅的,想了想,道:“我若死了,朝廷不打也要打,我不会让东异人如意,我会努力活,活到朝廷准备好发兵的那时候。”

    顾云锦却摇了摇头,语气柔和,但咬字沉沉:“不,你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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