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城守临去前与我道,”范深接着说,“此乱世,文治已不足用。非强者不足以卫护澎城百姓。”

    “我家少主驰援来此,救澎城于危难。”

    “朝城守遗命,以澎城举城相托。”

    范深忽然转身面对竹生,后撤了一步,一撩下摆,便单膝跪了下去。自袖中掏出个绸布扎紧的巴掌大的东西,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少主!请少主受印!”

    众人中七刀最先反应过来,苍啷一声抽出他的刀,往地上一插,竟也单膝跪下,大声道:“请少主受印!”

    范深七刀都做了表率,高家堡的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一时间苍啷声不绝,跪了一片。

    澎城人惊疑不定。正在此时,阶下几个早前便乖觉的拦在众人之前,不使他们冲撞竹生的守军,彼此互看了几眼。

    第一个拔刀的是个少年模样的人。下午时候,竹生还与他说过两句话,知道他姓吴,才不过十五岁,父母双亡,自己请了媒人给自己说下一门亲事。

    “她无事。”面对竹生的询问,那少年咧开嘴笑,“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乱兵正在踹她家的大门呢。她躲在屋里吓坏了,幸好我们去的及时。”

    他没说的是,这多亏了姑娘。因为竹生姑娘,所以他没死,二丫也没事。

    “请姑娘受印!”小吴大声道。

    有第一个人带头,事情便好办了。又是一片苍啷拔刀之声,守军跪了一片。

    这些人今日都是死里逃生,也都亲眼见证了那年轻女子的强悍。就如朝城守所说,这个世道啊,光文治已经不够了。这些人内心深处,便渴望能有个强有力的人来领导他们,守护他们。

    人这种动物就是如此。

    首先他们聚群而居,然后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都希望能有个“别人”来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来做那些艰难的决定和选择。

    所以“领袖”这种人,总是少数。

    相对更加普通的,弱小的大众而言,那些掌握了一定的财富,或知识,或地位的人,更倾向于去成为这个做决策的人,从而攫取更大的权力。

    因而属官和富户们,是表态最慢的一群人。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四周明晃晃的全是兵刃。

    那些□□的刀,代表着效忠的宣誓。

    终于这些人也纷纷单膝点地,抱拳垂首道:“请姑娘受印吧!”

    竹生知道政治作秀在所难免。倒是“少主”这个称呼,范深是第一次用。听着像是给她硬套上了某种大有身份来历的人设。

    她正琢磨着这个新称呼呢,情节便狗血的脱缰而去。

    饶是竹生素来冷静,望着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高举着印信的范深,眼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举城相托是什么鬼?为什么这种夸张的台词,这些人竟然全买账?

    范深在此时抬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仿佛都听到了那目光相接产生的霹雳咔嚓的火花四溅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们心意相通。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