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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儿说：远怕水近怕鬼。知道为什么吗？”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杨光进屋的时候刚刚开讲。没想早来，知道杨立文要讲一段《聊斋》、杨立武要讲一段《三国演义》。这两个儿子的身材和模样遗传自妈妈，浓眉大眼的和爸爸正相反，能说会道的嘴来自爸爸。杨明伟的唢呐吹得牛，门牙掉了一半。杨立文二胡、笛子样样拿手，陈华就看中他这点。杨立武说唱武把扇儿有两刷子，那李玉和扮的，文艺调演都不在乎他是反革命崽子。杨明伟见最后一批人进了屋，一口吹灭油灯，手里的烟斗是唯一的光亮，啯一口烟火一亮，看不全的脸真像干巴鬼。他坐稳当接着说：“不是本地人，水有多深、水底有什么全不知道，不熟悉所以远怕水。附近的人了解死过谁、死在哪、都是怎么死的，所以近怕鬼。每一条河里都有神秘的河段，那里都很馋，喜好吃活人，这样死的人叫横死。横死的人都变成冤死鬼，冤死鬼在阴间地狱都不收留，游荡在冤死的地儿不能托生。冤鬼一定要抓个垫背的顶替自己，死法要和他的死法一样才能托生转世，这就是为什么淹死人的地方总爱淹死人，所以千万别去那段河里洗澡。山上摔死人的地方、路上压死人的地方、林子里上吊自杀的歪脖子树下都是个危险的去处，人自杀或者被杀的房子不值钱也是这个理儿。前树林子的大柳树下，躺倒一个饿死的人，所以饿的时候不要坐那里。不只是死就是伤一下也有鬼捣乱。”“二爷你家大门口，二奶崴过脚，大门有鬼，照你的说法应该改大门。”杨光插嘴问。“对，是这么个理儿。不过人还有个火力旺弱的问题，人的火力旺百鬼不侵，我家就你二奶火力弱，你没看见二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杨光撇撇嘴，小声说：“二奶不出门是病的。”“孙子，那也是有鬼捣乱。”“病鬼呀？”“滚你妈的，单大发，穷鬼。”“穷鬼更可怕。”
“熟悉的地方更可怕，你们都知道二道沟是村里扔死孩子的地方，小鬼最难缠，他不懂事讲道理他听不懂，不管人还是动物都不放过，所以村里的死猪死鸡都扔到那里，算是贡品吧。到了晚上狐狸山狸子都去，动物不懂道理敢去，结果死的最多。动物也有魂灵的，听说过常仙和胡仙吧，草、树、山都有魂灵的，听说过山神、河神、树仙吧。”“二大爷，那你还爱吃王八，老王八是河神，你吃他的儿子孙子，王八脖子上有一块儿肉你也不害怕，吃多了才没命喝水拼命撒尿，这是王八鬼魂找你报仇吧。”杨明伟骂鲍庆强：“鬼话，跟你老子一样，嘴上缺少把门的。”杨光问：“二爷，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吃吗？一顿整仨大饼子外加一大海碗炖土豆子。”“不知道。”“上辈子是饿死的。”“二大爷。那你上辈子是渴死的吧。”杨明伟拍了一下鲍庆强的头，“鬼话。”“沾上人气的东西都容易成精，笤帚嘎嗒、炊帚头子食尽人间烟火，有的一烧吱吱叫直冒血筋儿。特别是油灯，看遍世间的人情冷暖，瞧遍是是非非，人老奸马老滑，老灯学也学个九八不离十。”
“人死后放三停七，知道为什么守灵吗？阎王爷也有打盹的时候，搞错了把阳寿未尽的人收走，守灵就是给阎王一个改错的机会。把人匆忙埋了，魂不能附体，阎王将错就错，有错也不认帐了。反正人鬼俩世界，鬼干的缺德事人也不知道。”“二爷，我爷爷说放三停七是等远处的亲人回来看上一眼。”“那是借口，人都阴一面阳一面的。”“二爷。你阴啥阳啥？”“孙子，别打岔，再插嘴你讲。守灵很危险的，害怕猫呀狗呀的从尸体下穿过，那样畜生的魂儿附上人尸，死人立刻起身，这就是‘诈尸’。诈尸的魂儿不是人魂，专学人，因为魂通阴阳两界，不学表面的直接学精华，诈尸的吃人，人吃人。那一年，大营子的张老三死了，几个守灵人喝着酒打着牌，丧家必须给守灵人酒喝，酒能壮胆。摸着摸着牌，发现下家不动了，手僵着张着大嘴瞪直了眼。‘快摸。’话说完了觉得不对劲，一回头，见张老三摸了过来，两手就要抓到自己脸上，‘妈呀’一声全跳窗户蹽了。所以呀，守灵的屋子、灵棚不关窗户不关门。”杨光歪着脑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