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休息的时候,都是女人,老少三辈五十多人,十个认识汉字的,还小学都不毕业。下地出工挣工分,踅摸找乐子,农村大老娘们开玩笑是鬼见愁,吓得杨立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就因为一句话,被一群人扒光了往裆里揉黄土。逮住一个小便的,放水正旺的时候,偷偷溜到身后双手猛搬双肩,一个老娘们蛤蟆样的肚皮朝天,那股农妇山泉水汩汩地往上冒,一棉花地一笑小半天。“二黑他爸呀,你死的忒冤啦,到了也没吃上一口土豆炖豆角子。”这是单大发他妈哭他爸。学的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二嘚他大呀,馁色滴忒烟浪,到脑亚馁呲上一斗土臭炖臭小子。"

    苗长到膝盖高,追肥趟地封垄等好雨,这时候秧苗在垄台上,生长旺盛期决定棉花产量的高低和质量的好坏,数量是钱、等级也是钱啊,不敢马虎的,老天没雨要灌大水浇,几根垄叠道壕,分批分块浇,水一足草最凶,还要上大锄铲草。棉秧长起来人可以歇口气了吧,劳作才开始,红蜘蛛一茬连一茬,还茬茬有分别,乐果、敌敌畏不停地喷,配药的大水缸终年站在地头,水桶扁担喷雾器整个生长期留在田间,往年很安全,今年专丢小手指粗胳膊长的铜喷杆,只好把喷杆由杨立山带回家里,二十几根捆一捆肩上扛着,没人知道是那个败家的孩子偷走的。棉秧高过膝盖就掰杈打尖掐水蔓不停地做,这是技术活,和果树剪枝一样,决定棉桃的多少和大小,棉桃多了也麻烦,要控制的,留太多,后出生的棉桃霜后开是红棉花,还影响整株棉桃的大小,留一个大棉桃吧,大也大不成西瓜,多也不行是少也不好。终于开花了,开花还没容人欣赏那份艳丽,棉铃虫来到,专祸害棉花桃,一代二代三代,一代更比一代强,滴滴涕、敌百虫浓浓地喷。两人抬着一水桶的农药,后面的人压喷雾器杆,前面的人挥动喷头,三伏天带着口罩穿着秋天的衣服,把农药喷到棉花的叶子背面。

    天气一转凉,上大锄放垄,这时土地成一个平面,目的是让棉株根部加快失水,又不能没水。秋风起,天高云淡艳阳照,棉杆红,棉桃笑,棉脸白,社员喜。妇女们腰里系着包裹皮,手指尖缠着胶布,棉桃硬尖中抽取棉花,一片雪白的棉花地里采棉人过后是一片枯红,一包裹一包裹的棉花在地头被塞进大麻袋,装车运走。

    然后把站着的棉花杆按垄分给各家,老人、孩子、青年、壮年齐出动,镐头刨铁锹挖、还有一个专用工具叫棉花夹子把棉杆连根拔起,农作物中棉杆是最好的柴火,棉秧的根舍不得扔,最后把叶子全搂光。今年不比往年,封山育林有刀疤,偷一点荆条疙瘩比偷梨干还难,小树一样的蒿子窝被修稻田毁掉,稻田被冲走还连带蒿子一同倒霉,二道沟山梁顶上一片进不去人的杏树被连根铲除,种上苜蓿草,据草原工作站的专家说,这是精饲料,猪、羊、牛全喜欢,要发展高效畜牧业。家家缺柴,饭得做暖得取柴火金贵啊,除了人好像什么都缺。

    收回的棉花叫籽棉,晴天散在院子的高粱秸秆帘子上晒,雨天要藏进仓库。干透的棉花才可以送往棉花站,不然测湿度扣水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社员。三斤籽棉顶一斤皮棉,三斤籽棉肯定出一斤皮棉,还有棉籽。交籽棉不合算,都知道的,以前没办法,有了电,大队购进一批扎棉机分离皮棉和棉籽,购进一台梳棉花机把皮棉弹成蓬松的棉团,比返销的要好,下角料棉花瓤子还能做垫子絮棉门帘子,红棉花也不怕,自己用也将就着。经过加工后上交皮棉,数量上有文章可做,私下可以分一点点,村里的棉花票可以当商品、当礼物啦。棉籽是偏得,用来榨油,棉籽饼用来喂羊。最初购进的机器不够用,又购进一台扎棉机和两台榨油机,杨锦兰才有机会进了加工厂。

    弹棉车间,在里面工作半天的人浑身都粘满绒毛。冬天里田春明禁止关窗户,屋子冷干活人不听话,他在就敞窗他走就关。一天,最不听话的人一合刀闸,“嘭”一声爆炸了,窗户被炸飞,没起火、没伤人、没损坏设备,吓人一大跳。田春明说:“棉花绒飞在空中就是炸药,开合电闸就是点火,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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