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支书懂了害怕了,“啊——,快把后墙开个窗户,只上铁条不上窗户扇。打今个儿起,不听春明话的人,给我滚犊子!”田春明的电工技术比江宏河强万倍,成了加工厂的脱产电工,加工厂扩大,占满大队后院整排房。忙完本村忙外村,整夜灯火通明。

    最暖和的房间是榨油车间,杨锦兰身着夏天的衣服坐在长腿木凳上,一只手把棉籽散入榨油机的进料口,听着吱吱扭扭的响声增减着棉籽,粗粗的铁肚子下是扇形的铁板汇聚着油滴,一条油线流进水桶中,棉籽饼崩落地上,被铁锹扬到一大堆上,杨光伸手抓过一块,烫得他弃饼抖爪。屋子的东北角盘一口大锅,锅底炭火正红,锅里油花翻滚,棉籽油刚榨出来是浑浊的,要在大锅里加热处理,十里八村的加工厂不少,澄清油的技术鲍庆忠数第一,独门秘籍不道外人,经过他处理的油橙黄透明。棉籽油的颜色是油中的极品黄,炸油条、摊鸡蛋饼、煎豆包出奇的黄,像燃料染过的。都把这黄色看作是一种荣耀来加以炫耀,所以村里榨油车间不愁没活干,连带着磨米磨面一齐忙。

    院子里搭起简陋的排房用来防水,堆着籽棉和棉籽。大队部三间房的大炕上睡满外村排队的人,北山墙上的外国大胡子人头像注视着狄支书的牌局,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看一个冬天。

    加工厂里的耗子特别多,个头还特别大,杨梓林亲眼看见一只大耗子小猫不敢抓。这里的食物太多,又不是一家一户的,损失一点也没人心疼,穷家苦业的耗子都少生崽,干巴猴身上的虱子都不鼓肚。院子里的驴马粪都堆积成丘,还一点土都不掺。孩子们围着马屁股乱转,目的是薅马尾,细细的一绺可以卖一元钱,是做二胡弓弦子的好材料。小卖部的烟和酒都卖得特别快,净卖好酒好烟。

    原来的徐书记现在的棉花站徐主任,对这个翻船的公社很有私情。小队交皮棉,去找他,他一点不含糊,技术员给皮棉定的等级都不低,还随到随交不用排长队,东片八个公社,松树岭是最小的,等上一天一宿的很正常。特别是棉花还可以湿点,人们很满意。徐主任烟酒不收还说:“有事尽管来找我。”人们改变了看法,搞几个破鞋又没当饭吃。刘长文顺口溜:“扛过枪渡过江受过伤,劳苦功高没管好裤裆。”

    以前还有人摇纺车子纺线,春天里街上大张旗鼓地染布,耍戏法一样令人围观,现在纺车子吊在厢房顶,以前杨光一鼓捣,杨奶奶就阻拦,“别动,钱置来的,说不定以后还要用呢。”闲置多年后也不再把它当贵物,随他祸害。估计村里唯一的织布机多年没活干成了古董,就像碾坊里的风车,除了蜘蛛爱它没人再理它。棉花用来做被褥棉衣的功能还在,无物替代,东西少还必须用。

    杨家买棉花也借棉花,张凤君拿着杆秤,杨光背着大袋子跟在身后,到关系好不错的人家借棉花过称记帐,讲究的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赵校长说:“谁都有求人的时候,物资不足,生活总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互相帮衬着度难关。今日热心肠帮助别人,他日就是自己的后路。”

    又买来大红花喜鹊蹬枝的被面、白衬布,要把所有的棉花装进去,太厚了有点说不过去,就又买回一床被的面料,厚厚地做了两条棉被,为了好拿,用柜盖压着,上面放了三块大石头,挤出空气缩小体积。棉花是万万不能上火车的,被抓住东西没收不说,加罪你个“投机倒把”,没病找病不合算。棉花票是照顾大众的需求,个别的需求只能自己想则。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背个行李没人拦,不让运棉花就运行李。好多年没见过面,杨光盼着那一天的到来,见面的动作和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前天盼昨天,昨天盼今天,没把瑛姑盼回来,他的大姑父来了,都是高兴的事,喝酒喝酒再喝酒。两条被子用一条长行李绳使劲勒,小福、段兽医、田宝坤三个人用脚踹着打包,完活后根本看不见绳子的痕迹,杨光一屁股蹲上去能弹起来,鼓鼓溜溜的有点行李的样,结了双背带挎上双肩,胸前打个横扣,东西不沉,体积大啊,在背上像小山包一样。谁见了都知道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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