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离婚?”“是的。二姐进屋面无表情,不悲不喜,心灰意冷,缓缓地对我爸说:‘大舅,半年前,我在屋里拖地,他在炕上擦枪,枪响了子弹打中我的腿根,恰逢我回拉拖布抬头。想不到啊,他制造手枪走火的假象要我的命!他在柳城养女人的事我早知道,我想好了,不打不闹,好聚好散。这多年,家里有他等于没有,从前为了前程十几年一分钱没进家门。当了官以后该好点了吧,又赶时髦养小姘,缺德的钱没少挣,养活老婆孩子的钱不见一个大子儿,泡女人海花海舍。家里的房子、儿子都是我的,他进城走他的阳关道,我在镇里过我的独木桥。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唤来死神光临,不亲身经历不会相信,枪伤已好心已冷。’二姐夫真后悔了,‘老婆,我昏了头,当时真的昏了头。看在多年的夫妻份上,给我个机会,我不进城,不再挠官。’我爸说:‘一个男人的话说到这份上,•••’二姐旁若无人,黯然离去。”“后来呢?”“今天,结果你都看到了,原谅总在女人的兜里闲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中听。”“二姐夫放弃进城,退休后虔诚向佛。这大庙也饱含他的心血,都是出力繁荣大庙,徐主任和杨所长完全不同。老婆你说这建庙的徐主任,六十岁之前诚心干革命,七十岁之后虔诚礼佛;兜里揣着党票,手里捧着钵盂;银行里拿着工资,庙里享着供奉;真真的牛逼人士。”“你老家的话最合适,就是难听点,叫装——”“装逼!”“真难听。”“这是汉语,是人话啊。”“你是在讲故事,但是不合情合理。”“是呀。不是亲身的经历,我听,我也不信。”

    九爷是小庙的代表,她的离去使庙在村民心中的光环变小,接班人四叟的离去使这光环暗淡,静心的无能使光环消失。鲍庆忠要把家庙发扬光大,竭力引进能人,请佛容易送佛难,结果是引狼入室,乌鸦占鹊巢。徐主任能控制住大庙的一切,弟子鲍庆忠却对小庙的事难以插上一小手,尽管他一百个不甘心。

    庙会的这一天,本村人少得可怜。“为什么村里人少?”江宏德回答杨光,“鸡毛蒜皮的细节村里人都知道,认为庙里的僧都腌臜。”“村里人没有信佛的?”“大有人在,村里人拜佛去外村,都不拜自家的佛,庙不缺,村村有庙,大小都建一个。有信佛的、有信主的、有信天师的、还有阿拉。”

    “佛都是村外的好。”杨光对鲍庆忠说:“大爷,庙有今天全仰仗您。”“嗯!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虽说大事不麻烦我,可还少不了我。”

    挖掘机新开出的山路上来了一个小轿车的车队,一辆奔驰停稳,车门打开,开车的人脚蹬皂面白底圆口僧鞋,长筒浅灰色布袜,松腿的灰布裤掖进袜中,袜口在腿弯处用布绳紧系,对襟的灰布僧衣外罩土黄的半长袍,净发戒疤下是张很年轻的脸,五官极力妆像观世音,左手一部iphone,右手一串佛珠,这就是鲍庆忠请来的“佛”,捐建第一尊佛像的僧。鲍庆忠疾走几步迎上去呼声不轻又不重,“妙音大师。”妙音沿着他的手指仰望,台阶上是临时扯起的大红条幅,上书:聚会寺第一届庙会暨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妙音未发话,她身后的人开了口,“加进几个古字,半生不熟的,文化档次就是高。领导?要不然换成善男信女?”“太一般。”“改成佛爷!”“那可使不得。”“大师合适。”“也不准确。”妙音正音道:“就是领导二字最妥帖,安在谁的头上都喜欢。”这时手机响了,右手的佛珠滑落臂弯,手掌问讯同阻止的手势合二为一,手机贴上耳边,“你好!”很女的一声标明是个尼姑,庙里现在的住持,她听着手机从深深哈腰的鲍庆忠面前走过,瞭了他一眼。闪在一旁的杨光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汉族人爹都不爹全爸了。同志不见了,满大街老板。一臭‘小姐’二臭‘牛奶’三臭‘干爹’,下把该轮到啥了?”“领导。”“可能吗?‘小舅子’还差不多。”

    妙音是个威名远播的大师。柳城市前任宋市长的前任刘市长,因贪腐被判入狱八年,当年成为反腐十大典型案例之一。大师被介绍给宋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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