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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抢救倒伏庄稼的早上,正吃着饭,街上有人敲铜锣,锣声尾音里有人高喊:“学生们,上学喽!学生们,上学喽!河西黑影儿的学生已经到学校了。”敲三声破锣喊一嗓子的人是高瑞,正从杨家沟的山梁顶下来,身后跟着几个学生。

    跑进教室,站到自己的座位上扫视一圈,杨家沟的同学还有一个人没到,黑影儿的四位同学都在座位上。杨光问后座的王源海:“河水浅了,蹚河过来的?”猛然一拍桌子大叫:“大家都听着!”一教室的人立刻看过来。王源海回答:“不,不,不——浅,到,到,到大,大,大人,大,大,大——腿根。小,小,小——队的,大,大,大车,送,送,送我,我,我们,过,过,过——河的,放,放,放——学后,接,接,接,接•••”他的话不用说完,人们早都推测出后面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段兴国心痒难忍,把他未出口的话接住:“接你们回去。住嘴吧,快歇歇。”大家不是在听他说话,而是在看他说话:眼睛瞪得溜溜圆,梗着脖子,下巴哆嗦着,手指在胸前一上一下不住地点,话越难出口眼皮眨得越快,全身的犄角旮旯处处用力,鼻尖上都渗出细小的汗珠。

    “杨老大,你干什么?四个人都在教室里,你问哪一个不好,你偏偏问他。你是成心整事,看看把孩子急的,脸都憋蓝了。就要哭啦,大家看,哭啦,哭啦,别哭啊,别哭,不就,就,就,就——磕,磕,磕——巴吗。”江宏伟就是江四坏,本来人家不会哭,就是他的话,现在,眼泪开始转眼圈。知趣的话就应该老实点,正相反,王源海还拼命挤话:“你,你,你•••”段兴国难受得抓耳挠腮,快嘴说:“你说一句话比老娘们养个孩子还困难,快点,甭管好赖,丫头小子生一个,真费劲!”“费你妈劲!”王源海怒骂道。“嗨,别看说话磕巴,骂人他却嘎嘣脆。”段兴国指着他说,挨了骂不生气反到大笑。把江春燕和杨梓珍笑到桌子底下,再也直不起腰来。杨梓兰也在抿嘴偷笑,因为是班长所以看不过眼去,“你们三个人,真损!”田春芳的鼻子朝着天,分明也在笑,这动作是强制住笑容不想让人察觉。一屋子人满肚子的笑都憋着,终了没绷得住,高秀芝第一个把笑喷出来,一突破就无法收拾,哄堂大笑。

    王源海哭天抹泪地跑出教室。江宏伟说:“不好!一定是去找刘老师告状。”半天不见动静,杨立春抻不住劲,摹态模音学王源海:“三,三,三——名字,他——说,说,说,说,说到——天黑。”刘老师进教室恰巧听到他说话看到他比划,站在讲台上用眼睛挨个扫一下装模作样的学生,眼睛不看人,右手向教室后面一指,杨光、江宏伟、段兴国蔫手蔫脚地走到后面,心里清楚老师要罚站。刘老师的手指停在空中没有收回,杨立春前后看一看,也站到后面。赵宝金哈哈大笑,指着杨立春说“人家偷驴,你拔橛子。”回头一看,刘老师的手还在空中停着,赶紧也站到后面。

    这当口,刘丽红进门,看见屋里的人都在笑,以为笑自己,上下前后在自己身上察看,看完自己看别人,见全班同学笑得一塌糊涂,感觉全班人的双双眼睛都盯住自己身上的某一点,自己还找不到,以为自己出了多么丢人的大事,一包眼泪努力噙着,最终没能噙住的泪珠滚落引出哭声。班里的秩序乱套喽,座位上的人笑得前仰后合,这笑声要振破教室。田春芳双臂重叠垫在额头下,趴伏桌面上,双肩不住抖动,原来从后面看,一个人哭和笑的动作一模一样。杨艳玲和杨艳霞笑得抱在一起,跌坐到地上,嘴里说:“还有人拔二茬橛子的,哈哈哈。”段兴国指着笑坐地上的俩人说:“你们拔三茬橛子,后边去戳着。”一句话激怒刘老师,个子高腿长几步就跨到面前,用手一抻段兴国,抬腿,照屁股狠踢一脚,段兴国被踢得肚子向前一拱。随后,站着的每个人挨上一大脚,教室立刻肃静下来,清楚地听见刘老师颇粗的喘气声。

    五个人被罚站整个上午。

    十几天来,大砬子炮声不断,大队组织人开山炸石,开始修建村前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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