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山乐了,在油烟里说道:“你以前不是叫她小仙女儿么?”

    “狗屁小仙女儿。”于永强吐出一口发涩的口水,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她是鬼迷心窍了,你猜她昨天又要我去干嘛?”

    “不知道。”齐远山说。

    “吗的她又要我去燕京。”于永强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捏捏皱巴巴的烟盒,发现里面只有一根了,想了想又放回去,“新闻里不是说李真在燕京开会么?那傻老娘们儿又叫我去找他,说‘你好歹跟他交情一场只要他说一句话咱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齐远山乐了一声,说:“那还不是怨你——你俩刚认识的时候是你跟人家吹你和李真是‘一生之敌’然后又‘一笑泯恩仇’的吧?”

    于永强挥挥手:“别唠那些老嗑儿,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再说——”

    他看看齐远山的背影,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谨小慎微的迟疑:“人家记不记得我们还是两说。他都回来多久了——我听说原先咱们这边儿的,有一个叫余子青的,那小子你知道吧?”

    齐远山摇头:“不知道。”

    “嗨,以前就是个混子。”于永强拍了拍膝盖,转头东张西望。末了在一边的案板上找到一瓶还剩一半的二锅头,就撑着那条跛腿欠身够过来,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

    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很好,头几年整天胡吃海喝也没练出个水准来。因而这一口酒下肚,很有放眼相看浪子尽成英雄的境界。他又抿了口,再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膝盖,觉得找到当年纵横江湖的状态了。

    “那个余子青,我跟你讲,当年老子纵横桃溪路的时候他还求过我来着,想跟着我一起混。那我哪能看得上他呀?一副贼相——”于永强挥挥手。又从齐远山身边的筐里扯了根油条边嚼边说,“结果后来人家跟着走了。现在就在吕宋,听说当了大官,好像还成了个什么王爷了——”

    “吕宋那边没爵位,那是共和国。”齐远山捞起最后一根油条甩在筐里,喊了一声:“油条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厨房门口的小布帘就被挑开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进来,先对于永强点点头,然后接过齐远山手里那个装满油条的小筐走出去了。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她唱歌儿似的清亮声音——“谁要油条?”

    于永强一直目送着她,末了,身子才忽然又萎顿下来,酸溜溜地说:“还是你家这个好。唱歌好,脾气好——我怎么就没捡着这么个漂亮妞儿呢。”

    齐远山没搭理他。

    实际上如果是从前——不说六年以前,仅仅是三年前,倘若于永强这样走过来对自己的女人品头论足。齐远山肯定得把一锅热油泼到他脸上去。

    李真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世界的局势还没这样坏,隔离带也没降临。那时候的于永强从了良——但是李真还有点儿怀疑这人是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但如果他再多待上两三天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产生了某种本质上的变化。

    其实原因也挺简单——他被李真打服气了。或者说当一个人真的失去了作恶的资本和能力的话,便的确会将心底的“恶”收敛起来,试图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时候他的日子还算不错,混得顺风顺水。

    然后灾难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那一天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在一瞬间化为枯骨。更有很多建筑轰然倾塌。不幸的是于永强的那个像模像样的“办公室”正处于隔离带上——一整面墙壁倒下来将他那条好腿压住了,另一条跛腿更没法儿使上力气。

    他手底下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他在废墟之下昏迷了整三天,醒了之后整个世界安静得让他毛骨悚然,于是他又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地喊了两天。

    到第五天他油尽灯枯觉得老天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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