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救美。

    李珊然为之气结,这人……转手削了个苹果给我,吃吗?我确实感觉到饿了,身上好多地方还疼,也没客气,任由她把苹果一块块用一枝叉子,送到嘴边,然后一口嚼进嘴里。

    她说别着急慢点,小心呛着。

    我看到她的焦急与难过,眼眶发红,似乎还曾为此掉了眼泪。看着我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的眼泪又下来了。诗琳,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哭,我也很难过,仿佛自己的心里,也在跟随着船舱的动荡而颤抖。

    我边吃边含糊不清地故意逗她,你别哭了,你越哭我越想吃桃子,不想吃苹果了。她皱着眉头,什么什么啊。我说看你眼睛快红得像桃子了,引得我也想吃桃子了。

    听这这话李珊然倒不再哭了,转悲为怒,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一听她又要拿学姐名头来压我,我赶紧转移话题,拿出那枚玉观音来。玉观音在口供里,已经在柜子的重砸下,碎成了两截。我说你送我那枚玉观音不灵啊,说是保平安的,不但没保住我的平安,连它自己的平安也没保住。

    但是,听了这话,李珊然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她说小江这观音还是灵的,在她的保佑下你本可以没事,你是为了我。

    她这话一说出来,我们两个同时都沉默了。房间里仿佛再也听不到外面海涛的澎湃和海风的呜鸣,世间仅存的是我与她细微的呼吸。

    那一刻,我有股莫名的感动,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我。真正见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为自己而哭,这样的时刻,我想即使是再不近人情的人,也会想着为眼前这样的人做一些本心的宽慰吧。

    我发觉我有些依恋着她了,诗琳。有些痛苦渐渐地在我心里成长发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作对自己曾经的一颗执着的恋爱的心的背叛,或者确实是背叛。曾几何时,爱情走散在你我的身边,让我们披此痛苦纠葛。而时光是可以磨灭一切的,诗琳,包括爱情。

    我很难过,诗琳。或者,就在那一刻起,真正有人的形象在我心目中渐渐地盖过了你的光影。而这种情形,又不是人心所能控制的。我们不能回到往昔了,诗琳,不能回到那些牵着手,在空旷的海滨广场轻盈起舞的美好时光去了,不能回到漫步在金沙滩上,掬起海水互相飞洒的快乐时日去了。

    往后几天在大西洋上的航行时间里,我都一直在病床上疗养。很多人来看我,即使包括平日里与他人交往不多老是闭门造车型的马婷婷。她说,小江,你是个好人。我挺佩服你的。

    这时胖子就在边上哼哼了,马班长你可别光看表面现象,他救的是李珊然,是英雄救美。你要换作是我胖哥快要被柜子砸到看看,他绝对理都不理我,扭头就走。我大怒,胖子你不知道有些时候实话是不能说的。赶紧给我滚。

    哈,诗琳,玩笑归玩笑罢。但不管如何辩解,我这“英雄救美”的事迹还是很快传遍了全舰队,在学员队里被引以为传奇。大将甚至津津有味不胜其烦地把这个话题一再炒作,说小江,英雄救美的下文,就是以身相许了,可等着看你们的好戏了。

    我苦笑。

    这封信是忍着身上的疼痛写了后面大部分的,宋医师尽管一再叮嘱我不要写了,但或许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习惯吧,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拿着笔写下了这些文字。记录我的心情,记录我的爱情。诗琳。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必再为我担心,诗琳,以后我会小心些了。不知道你现在可怎么样了。穿过大西洋之后,我们将抵达远航的下一站,巴西的福塔莱萨市的姆里裤皮军港。南美的热情,一直让我向往。不知道你届时能否在那里迎接我们,诗琳。

    好的,信先写到这吧。祝你快乐,也祝我早日康复吧。

    阿城

    2002年7月21日21时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