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成去非眸中一定,看着虞归尘道,“我请你替我留意尚书仆射大人。”
这其中不曾停顿,不曾迟疑,前后规旋矩折处实在是突兀,台阁中成去非一走,那么居于副位的仆射递补而上,自要总领台阁一切事务。顾曙虽身兼两职,但因平日成去非在,他重心皆在帝国财政之上,日后情形则要以他为首,成伯渊是在疑心阿灰,还是担忧江左暗地掣肘?
虞归尘先是微微一惊,又思想他刻意这般称呼阿灰,一时心绪复杂至极,却只点头应道:“你放心。”
仅此三字,足矣。
成去非以中指叩着案面,久久没再说话,他同虞静斋之间,许多事情只需点到为止。虞归尘此刻忽思想到一事,问道:“先前去远招募的兵士,是不是还留了一部分?”
“留了一队骑兵,”成去非直言不讳,“这一队人马不过数百余人,其中过半是当初钟山一事后退出来的,另一些则是从底下乡野挑选上来的,有那么几个好苗子,不过真金仍需火炼,就看并州这场火了。”
虞归尘听言,心下又稍安定几分,这些人蛰居落日马场许久,如何借朝廷临时征兵的名义随成去非北上不得而知,但大约可作心腹,可作精兵,则多添一份保障,这让他由衷地替成去非高兴。
“大公子,小韦将军来了!”有小厮在外头忽高声提醒道,韦少连似是等不及,一脸热忱地直奔内室而来,却不料虞归尘也在,冲他咧嘴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满面激动看着成去非嚷道:
“兄长,今上答应我的奏表了!我要戴罪立功,同你一道平叛!”
两人闻言不禁对视一眼,这小子何时上的奏表两人竟毫不知情,此刻风风火火跑来,雀跃之情溢于言表,成去非却兜头就泼下一盆冷水:
“你还知道你是有罪之身,你同家里商量了没有?”
韦少连反手抓了抓脑勺,悻悻然:“家里不管我,我横竖也要去西北,今上开了天恩,许我将功抵罪,兄长,”韦少连上前一揖正色道,“我是真的愿同兄长出生入死!此心,此心,”本一肚子沛然正气,忽被一个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词卡住,还是虞归尘给他笑接上:
“此心日月可鉴。”
“对!日月可鉴!”韦少连拊掌感激看了虞归尘一眼,成去非冷冷看着他,“行了,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可惜你不是幽并游侠儿,我看不惯你那套胡里花哨的行头,把你那马上累赘的东西给我全扔了,听见没有?”
韦少连窘得脸通红,连连答应下来,他到底是年轻,虽爱舞刀弄枪,却也十分钟爱给那骏马修饰,此刻见成去非松了口,大喜过望,还想要再说几句好话,却见成去非朝自己摆了摆手:“先回去,把该准备的准备了,到了战场别软了腿就行。”
又不是没杀过人,韦少连腹诽一句,欢天喜地去了。
“伯渊,倘无他事,我也先回去。”虞归尘只身而起,成去非并不多留他,送至门外,虞归尘这才回首望了望他,轻声道:
“伯渊,你保重。”
两人何日能再并肩作战于旌旗猎猎之下,何日能再同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何日能再一起听那胡笳悲鸣,似成奢望,然而,他二人,一上战场厮杀,二在台阁理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携手并肩?
成去非没有说话,只含笑点了点头。
然而这笑意在虞静斋走远后,兀自渐渐凝结,成去非一阵低喃:“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是谁说的,伯渊,你该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人。
记忆中泛着暖意的声音依稀传来,成去非仰面望了望西北方向天空中出现的第一粒雪亮白星,才想起一晃间太尉都已离去两年,那么此刻,他是否在和父亲把酒言欢?
成去非一人独立夜风中良久,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