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来到他身侧,把一封书函递了过去:“蒋家的那位公子正巧在家,当即就提笔给你回了话。”

    “他见了你,是何情形?”成去非一面漫声问,一面朝书房走,赵器紧紧跟住了,两只眼睛全在成去非身上,“蒋公子为人非常谦逊,待小人很客气,他看完那信,当着小人的面,给烧了,小人又等约莫半个时辰,他回好书函亲自送小人出的府。”

    自赵器上次无意提及,成去非思忖有时,便让有司把长干里一带的租税交由蒋北溟统一收取,私下打听,那些商贩果真几无怨言,可见蒋北溟这人确有可取之处。至于他如何跟胡人做生意,如何跟东南诸国商旅打交道,时常纵横大江南北的轶事,成去非素日里听来不少,关于蒋家富可敌国的传闻,在坊间一度甚嚣尘上。

    函套上并无文字,自然也没这个必要,成去非拿刀缓缓副开函舌,将信笺取出时,才嗅到一股甘淡之香,类似于芸草的气息,是了,蒋北溟就是这样的人,虽不奢豪,然而总要于细节处留心,这是他作为商人的那点子风雅之气。

    那一行行流丽小楷写得又相当规矩漂亮,成去非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便把灯罩取下,就着烛火,引燃了那书函,弹指间,飞灰湮灭,那点子香却弥漫许久不散。

    “去把二夫人请来。”成去非起身净了净手,吩咐道。

    不多时,虞书倩由一家奴持灯引领而来,踏入书房的刹那,亦闻到空气中这一缕香气,心下狐疑,见成去非端坐于书案前,便上前施礼。

    “家中诸事有劳你,倘有一时不能决断的事情,去找静斋。”成去非抬首看着她道,虞书倩心头微酸,她年轻的夫君尚在千里之外,然而这一春尚未等来,她年轻的兄长又要无可避免地踏上征程,此刻,她唯有微微一笑:“请兄长放心。”

    这一句和她真正的骨肉兄长如出一辙,她那点在钟山事变显露的智慧和勇气,在这样的时刻,让成去非再一次感叹敬佩。仿佛这样的托付,虞家兄妹,天生就是要来为他成去非承担的,为他成家承担的。

    夜风仍是寒凉的,边疆上的衰草应还覆盖着寒霜,这一室温暖之间,虞书倩在听完成去非简洁又中肯的几句交待后,再度施礼,亦如同她真正的兄长一样淡然处之。

    等虞书倩离去后,成去非一人静坐,似在冥想是否还有事情落下,如此过了半日,他终于振袖起身,仔细再扫将一遍自己所珍爱的典籍书册,随即踏出了房门,朝供奉双亲牌位的地方去了。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