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容别过头,避开萧桓探究的目光。
她一把拉住萧桓的手,将门拉开一条缝,见门口被击倒的守卫并未醒来,她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陛下跟着臣妾,莫要出声,莫要松手。”
萧桓望着身前这位成婚才一日的年少的妻子,望着她汩汩淌血的肩部和冰冷发红的指尖,眸中有了一瞬间的茫然和挣扎,喃喃问道:“皇后……为何要救朕?”
夜色凄寒,风刮在脸上宛如刀割,月光如霜,冷得几乎能将人冻僵。
梁幼容熟稔地带着萧桓绕过巡逻的士兵,借着夜色朝殿外潜去。良久,她虚弱且坚定地回答道:“臣妾说过,从今往后,臣妾会保护好陛下。”
殿外的宫道旁拴着一匹骏马,乃是她来时留下的。
梁幼容拉着萧桓躲在马匹后,借着婆娑的树影挡住身躯。她望着面前尚且青涩的少年,苍白的唇微微抖动,说:“臣妾或许已经见不到以后的岁月了,但至少今夜,臣妾要履行誓言。”
萧桓眼中已泛起了水光,哽声道:“太后不会放过你的。你是朕的妻子,该由朕来保护你……”
“臣妾也希望能看到陛下强大起来的那一天,强大到不会被东厂左右,不会被……”她顿了顿,方咬牙道,“不会被太后挟持。臣妾入宫,就是希望能帮陛下激浊扬清,可这满腔热血终究是泼错了地方,险些铸成大错。”
“皇后……”
“陛下,你大概不知道,臣妾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陛下了。”
萧桓微微张嘴,愕然道:“很小的时候?”
梁幼容点点头,回顾起多年前的那一个雪夜,她苍白的嘴角荡开些许弧度。这个在月光下略显凄艳的笑容,竟是她入宫后唯一的一抹笑。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也是一个大雪天,太后娘娘痛失爱子,终日抑郁,父亲便将年幼的我送进宫陪伴娘娘。有一天夜里,我在宫中迷了路,逛到一间陈旧僻静的杂物间,忽然听到里头隐约传来虚弱的求救声……”
梁幼容言简意赅,平静地叙述着,“我告诉了正在满宫找人的侍卫,侍卫们砸开了房门,从里头抱出了险些冻僵的长宁长公主和陛下。那时候,陛下还很小,约莫三四岁,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碎……不过,陛下一定不记得了。”
萧桓的确不记得了。
巡夜侍卫的脚步声传来,梁幼容止住了话头。待到侍卫远去,她干咳一声,转身道:“换班的时辰只有一刻钟,陛下快上马。”
萧长宁神情复杂地看着梁幼容。
十一年前,他和阿姐险些死在嫉妒成性的梁太后手里,却先后被她的侄女救了两回。不得不说命运兜转,造化弄人。
“快!”
在梁幼容的催促下,萧桓怀着复杂的心绪跨上马。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于马背上俯瞰梁幼容,坚定道:“皇后的救命之恩,朕不会忘。”
梁幼容一怔,随即缓缓苍白一笑。
然而,她的笑还未完全绽开,就已化成了惊恐。像是觉察到了危险,她的目光倏地变得清冷起来,旋身望着宫道尽头,警惕道:“陛下快走!”
然而,已经晚了。
道旁火把通明,无数侍卫从宫道两旁夹击涌出,堵住了她和萧桓的出路和退路。
明亮的火把刺痛了她的眼,她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已陷入了侍卫们的刀枪剑阵当中,再无退路。
太后依旧穿着一身威仪的深紫色长袍,戴翠玉凤冠,搭着大宫女玉蔻的手臂缓缓走出,沉声道:“夜这么深了,皇后和皇帝这是要去哪儿啊?”
自知逃亡无望,梁幼容面容灰败,一向孤傲的眼神中已带了哀求之色:“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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