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碗筷上,萧长宁这边的饭食是明显未曾动过的。他眼中闪过不悦,索性咬住她的耳垂道,“又不好好吃饭?”
萧长宁哼了哼:“你不在,本宫吃不下。”
沈玹立即唤来了侍从,命他们重新热了饭菜上来,这才对萧长宁道:“我陪你吃。”
这次萧长宁好歹多吃了两口,但一碗饭还未吃完,便小声嚷嚷着困了,央着沈玹送她上榻午睡。
微微潮湿的春雨过后,万籁俱静,黄鹂在深红浅绿中婉转歌鸣。有淡淡的阳光透过浅灰的云翳洒下,穿过窗棂,透过浅色的纱帐映在萧长宁安静的睡颜上。
她睡得很沉,似乎很是疲倦,连有人在悄悄地给她把脉都不曾知道。
世人皆知吴役长精通厨艺和用毒,却不知自古医毒不分家,他的歧黄之术也是极好的。此番他伸出两根短胖的手指轻轻搭在萧长宁的腕上,不稍片刻,原本眯成缝的眼睛倏地睁开,显然有了答案……
沈玹抚了抚萧长宁鬓角散落的发丝,深沉的眼睛透过纱帐,锁住帐外把脉的吴有福:“如何?”
……
听闻皇后病了,萧长宁左右闲不住,便决定动身去坤宁宫看看她。
前几日,朝中有一名阁老突然猝死,又有北狄奸细混入城中,沈玹没时间呆在府中。萧长宁无须向他报备,只带了冬穗和新来的阿珠两名宫婢,乘着辇车朝坤宁宫行去。
出乎意料的,萧桓竟也在坤宁宫,正坐在梁幼容的病榻前,垂着头絮叨道:“……昨夜工部尚书于深夜遇刺身亡了,朕身边又少了一名肱骨之臣。现在京师一片风雨如晦,人人自危,他们说,兴许是北狄混入的奸细做的。”
“皇后,朕觉得压力好大。北狄人兴许见太后倒台,朕又是个毛头小子,急着想要来分一杯羹罢。”
“朕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皇后,你要快些好起来,有你协助朕的话,朕一定能攻无不克……”
榻上久久未有回音,只有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从纱帐中伸出,握在萧桓的掌心。
萧桓沉默了良久,呼吸忽的有些发颤,带着哭腔恳求道:“容姐姐,你同朕说说话罢,朕好害怕……”
萧长宁走向前去,直到宫人通传,萧桓才猛然惊醒似的,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这才转过头道:“阿姐?”
萧长宁点点头,在一旁的胡椅上坐下,“我来看看皇后。”说完,她便愣住了。
即便是隔着纱帘,她也能感受到梁幼容的憔悴,掀开纱帘一看,更是心惊。
梁幼容瘦了许多,面色苍白而无血色,眼底一圈乌青,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隐约可见,不像是曾经那个能使双剑、武艺卓绝的少女,倒像是一朵失了养料的,即将枯萎的花。
萧桓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更多的是惶然无措,似乎只有面对梁幼容时,他所有的算计和心机都会不攻自破,傻得可怜。
榻上,梁幼容乌发披散,更显脆弱。她轻轻掀起眼皮,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只是话还未出口,便先迸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萧桓忙手忙脚乱地给她顺气,宫婢们呈上药汤,梁幼容却摇了摇头并不想饮下。萧长宁望着她的眼睛,读懂了她眼里的乞求。
“皇上,可否借你的皇后一用?我同她说会儿话。”萧长宁从宫婢手中接过药汤,轻轻搅了搅,见萧桓坐在原地不动,她笑道:“女孩子家的话,你听不得。不用担心,就借用一刻钟。”
萧桓抿了抿唇,半晌才垂下发红的眼睛,对梁幼容道:“那,待会见。”
梁幼容沉默片刻,望着萧桓轻轻点头。
她点头的动作极轻,可萧桓还是看见了,仿佛受到莫大的恩赐般欣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