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拖牲口一般拖着他沉重的身子,在地上留下一道污糟的血痕。

    “师父久居雪山,不问世事,又怎么能和你这双手沾满血腥之人相提并论?”

    “放心吧,等你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师父的。师父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我会告诉师父,成王府夜袭云锦行宫,你一心救你那王爷主子,不幸奋战力竭而死。相信师父得知了这般情状,多半也该彻底对你死心了吧。”

    “多少会替你难过一阵子,但我相信我会叫师父忘了你的,后半辈子,我会让师父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绝不像你一样,从来只会惹他伤心难过。”

    光满从谢律的眼中渐渐泯灭。他仰面朝天,只看得到乌糟糟不见星辰的漆黑天际,视线里闪过荀长的狐面,以及夏丹樨略有些不忍的眼神。

    人声渐渐遥远。所有意识,逐渐消散在夜色中。

    ***

    “咳、咳咳……”

    谢律本以为那便是自己的最终结局,没想到却还有最后的回光返照在等着他。

    身子好冷,好重。每一下呼吸,胸口都剧痛。撕裂的伤口一片狰狞,血污已经湿透了整个衣襟却还在向外冒。流了那么多的血,怕是就算那“赛华佗”此刻在他身边,也要摇头叹息回天乏术了。

    意识并不清晰,眼前还是一片乌黑的沉夜,他茫然地想要望向听雪宫的方向,可四周皆为崇山峻岭,根本就分不出东南西北。

    身体躺在泥泞的草地上,余光见得远处火光粼粼,亦听得到马蹄车粼。他艰难地循声看去,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处断崖边不远处,此处与对面的断崖之间,荡悠悠悬着一座细细的木绳桥。

    而桥的对岸,他一眼先看到了晏殊宁。

    宁王一人当先,策白马徘徊桥头咬着嘴唇一脸的焦灼。在他身后,列阵着严正人马,少说也有三五百人,汉南城赶来救援的四皇子宴落英,小小的人儿此刻人正在他身侧马上。

    可纵然如此,隔着这样一座最多只容一人下马通过的长长绳木悬桥,便是那边有千军万马,这边只消绳子一砍,任他们插翅也过不来。

    这边谢律身侧,荀长闲闲浅笑,夏丹樨默默无言,夜璞蒙着脸隐匿树旁的一片阴暗之中,统共加上侍卫也才十余人而已,却好整以暇、一派轻松。

    “来了?”

    荀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愉悦。上前几步,锦绣足间轻轻踩在谢律大腿上,长袖之下一支细剑,剑尖直指身下之人。

    呵,何必还摆这么个架势。谢律苦笑,明明你就算不再多刺我几下,我也八成没得活了。

    但那架子并非针对他,却是做给对岸之人看的。

    夜色昏魅,晏殊宁远远只见谢律倒地,并看不清他身上的致命之伤,只当荀长以他为要挟,高声急道:“荀长!十多年间,我待你不薄!你这是做什么?”

    荀长嘻嘻一笑,伸出四根手指,声音低幽,却穿得极远。

    “四片秘宝残片,换谢将军全尸。想来宁王殿下顾念旧情,这笔生意,该是愿意做的吧?”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