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相处时,一贯都是以兄妹情为主。
赵邦今日是有意促狭顾湄,顾湄岂会看不出?
再一想到,幼时,她曾把薛向陵也错认成舅舅过,顾湄的面上不自由浮起一阵羞红。
她不服输地昂着脸,闷声闷气道:“又不是拜年,甩什么甥舅派头嘛。”
“哟,你小道理还挺多,”赵邦道。
薛向陵以手指轻轻扣了扣酒杯,清脆的一声“叮”才拉扯回赵邦的注意力。
薛向陵说:“喝不喝?不喝我让人撤下。”
“喝喝喝。”赵邦顺势抬起杯子,余下几人也都举杯示意。
顾湄几个杯里都装着茶,不过,是已经快凉了的茶。
有个聪明的丫头见顾湄反复试着茶温,便拿起旁边的茶壶,走到了顾湄身边去:“姑娘的茶凉了吧,我为姑娘添点热的。”
顾湄本是因为出于礼貌,打量了她一眼。这一眼扫过去,顾湄却一个心惊。此丫头不是外人,而是那位口齿伶俐的黛儿!
顾湄的手指陡然缩紧。
黛儿福身说:“姑娘尝尝,这个温度可能入口?”
顾湄嘴角僵硬,她轻轻道:“能。”
黛儿一笑,又知礼地退下了。
赵邦已经在旁边,口若悬河地说起了祝酒词。
由于黛儿的出现,顾湄另外多留了几个心眼,她的注意力,渐渐分散了出去。黛儿就在饭厅里伺候,只是她仿佛与顾湄一样,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四处游移。
这一来二去地,顾湄发现,黛儿竟是,隐隐地总在外祁世昭的身上看。
他们认识吗?
顾湄紧紧地抓着汤勺,又悄悄抬眼看向祁世昭。祁世昭似乎对几人的目光都毫无所觉,他夹了份红烧鱼快尝。
只不知是因为腥,还是淮阳侯府厨子的手艺不合他的口味,他吃了一口,便又放下了,随后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黛儿抓着酒杯,又缓缓地款步到了祁世昭身边。
她的上下唇瓣微微颤抖了几下,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黛儿低下头,轻声道:“我给公子添满。”
她脸上在笑,目光中却像是有无限伤感,眼神更是安静悠远,仿佛是在看一个心爱的人。
祁世昭的视线也匆匆从她脸颊上掠过,他轻轻舒了口长气,好像是在为什么惋惜一般。
“有劳。”祁世昭温和地说。
黛儿摇头一笑,又落寞地退了下去。
这是一个不咸不淡的小插曲。
可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顾湄,心却忽地揪紧起来。
他们一定认识!
顾湄想起那日,黛儿去薛向陵的书房献媚时,薛向陵曾经提到过,黛儿的父亲,是西安府知州。
而在祁世昭少时,闵靖公便做过甘陕巡抚一职。
他们两人,若是在西安有了来往,确不怎么奇怪。
所以……
当日指使黛儿去赏花宴上,哄骗自己出来的人,是祁世昭吗?
顾湄偏过头去,双眸里水光浮动,似有涟漪隐隐地荡漾了开。
她曾怀疑过薛瑶,怀疑过薛向陵,甚至怀疑过顾浈,唯独没有对这个从她幼时起,便一直在给自己温暖的人,产生过半分疑虑。
哪怕祁世昭对命悬一线的小十七不闻不问,顾湄从没想过。他有一天,竟也会成为害自己的嫌犯之一。
为什么呢?
顾湄攥紧了汤匙,她微微仰起脖子,死死地咬紧了下嘴唇——若真是他干的,那她好想问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