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大多是寻常百姓,可这两个人,虽也穿着寻常衣裳,但气度不凡,一瞧就知有来头。一个冷漠俊朗,眸黑如夜,像是习武的,却捏着一把玉骨扇。一个面容和善,嘴角带着笑,额上却不知为何在出冷汗。
尤其这个和善的人,从坐下来就开始打量他,眼里神色十分古怪,像是有些——同情?
赵掌柜也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见情况不对,他便多留意了两分。
这两人随意挥手让小二上点心和茶水,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坐着,冷漠些的那人像是在忍着什么劲儿,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自己手心。
“赵掌柜?”花月喊了他一声。
他回神,笑道:“最近事忙,魂飞体外了,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释往最近重了不少,您别一直抱着,累手。”
“无妨。”他将释往掂了掂,“我喜欢这孩子,上回我母亲抱着他都没撒手,我肯定累不着。”
赵掌柜的母亲盼儿孙都快盼疯了,加上释往讨喜,她老人家别提多喜欢他,每回去府上拜望,都是下不来地的。花月想起自己刚到镇上做生意,还是靠着释往得了老人家的欢心,才让赵掌柜给了她一条好路走,不由地笑道:“也该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你别买太多东西,人去就成。”赵掌柜道,“人可以天天去,她乐意得很,就是你钱花太多,不合适。”
花月摇头:“应该的。”
女儿家做生意没那么容易,人得知恩图报。
这话说得没问题,落去旁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李景允只能看见殷花月的背,连她怀里的孩子都看不见,但他能想得到这人说这话是个什么表情。她从前在将军府就会讨庄氏喜欢,出门自然也饿不死。
只是,听着可真烦人,又不是真的一家人,什么就“应该的”?
点心上来了,两个小孩儿开心地吃了起来。有介吃饭守规矩,从花月怀里出来,坐回了凳子上自己吃。大人说的什么他听不懂,只顾着吃自己的,顺带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
不打量还好,眼睛往娘亲后头那桌一打量,有介当即呛咳起来。
“慢点吃。”花月替他拍了拍,给他倒了茶。
有介睁大了眼,正对上自家爹爹冷漠的眼神,张嘴想喊人,却被狠狠一瞪。
“……”
揉着心口把这一口东西咽下去,有介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突然扭头问:“娘亲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花月与赵掌柜正谈到老夫人病情,骤然听得这么一句,有些怔愣:“回哪里去?”
“回爹爹身边。”有介挺了挺胸膛,像背古诗的时候一样,有板有眼地道,“爹爹很想您。”
眼神一呆,花月神色复杂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你都知道?”
“营帐里有娘亲的画。”有介眼珠子直晃,小手下意识地就背去了身后,“爹爹也常念叨您。”
赵掌柜很意外:“爹爹?他们的父亲不是死……”
“我爹是大将军。”有介抬了抬下巴,严肃地道,“他很厉害。”
心里一震,赵掌柜看看他又看看花月。
花月尴尬地笑道:“您别往心里去。”
想想也是,若花月是将军的妻妾,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多半是稚子戏言。
赵掌柜笑着摆手,有介却接着道:“娘亲还没回答我。”
花月给他重新拿了点心,轻声道:“你爹爹身边不缺人,娘亲身边多一个人却是会碍眼的,为了两全其美,娘亲就不必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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