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

    周峪森看见了有点慌乱:“怎么办?佳茵,你快去叫医生来帮他包扎一下!”

    张毅红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唐哥已经死了!”

    周峪森摇头:“你们别骗我了,不可能的,你们就是不想给他包扎,想看着他流血,我不想!”

    周峪森说着,就从旁边的医疗柜里拿出了纱布,自己亲自动手,给唐卡在断臂处裹了一圈。

    我看着周峪森现在的动作,眼眶很热,滚烫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我制止了要走过去的张毅,微微摇了摇头。

    张毅这样一个大男人,此时此刻也是红了眼眶,转身就出了病房门。

    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对面坐了周峪森,中间隔着如今骨瘦嶙峋的唐卡。

    周峪森给唐卡包扎好,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佳茵,他们都说唐卡死了,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他对我笑了。”

    我点了点头:“嗯,他对你笑了。”

    周峪森说:“他现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们都说好了,等到他这一次做完任务之后退下来,会有一大笔抚恤金,原来两次唐卡都没有要,但是这一次,他说他拿到这笔钱,就要带着我去国外,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对我说的话从来都会算数的!”

    “是,唐卡是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的汉子。”我说着,眼泪已经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

    周峪森说:“那你哭什么?唐卡好好地在这里躺着。”

    我抹了一把眼泪,说:“沙子迷了眼睛了,我没哭。”

    周峪森忽然嘴角挑了一抹笑意,在这么一瞬间,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唐卡说,又好像是在对我说。

    “你知道么,在高三那年,就在他跟着他姐姐去c市之前,一个晚上,他吻了我,”周峪森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你们是不是觉得恶心,但是我那个时候心跳的特别快,好像有一只鸟雀在扑腾着翅膀乱飞,我特别高兴,直接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下,现在想起来,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空气,没有亲到,然后我还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个没有亲到的吻。”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周峪森抬起头来问我,此刻,他的眼睛亮的惊人:“你说,我现在趁着他睡着了,偷偷亲他一下,他不会发现吧?”

    我摇了摇头:“不会。”

    周峪森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俯下身来在唐卡脸颊上偷偷落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

    唐卡毕竟已经去世了,遗体不能一直放在病房里,但是,周峪森精神特别好,说不困,一直不去睡。

    最后,在我的哄骗下,总算是去洗手间里洗一把脸,我摆手让几个医生赶紧进来,把唐卡的遗体抬走。

    我想我,真的忘不了,当周峪森洗过脸之后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空空如也的病床,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出来的悲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覆灭了一样。

    只不过,这一刻,周峪森表现的特别冷静,没有再喊叫了,只是静静地问:“唐卡真的走了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峪森自问自答:“嗯,唐卡真的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扳过周峪森的肩膀,因为他比我要高一头,我必须要仰着头看他,我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周峪森,你听着,唐卡说了,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周峪森似是在自嘲地笑了笑,“我要连同唐卡的,带着他的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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