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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忙道:“殿下晚间便有几声咳嗽,这会子听来竟有些厉害了,不如婢子去请御医来,给殿下切一切脉罢。”落葵捂着口鼻咳的几乎背过气去,憋得脸颊微红,边咳嗽边艰难道:“只是时气不好,不妨事,深更半夜的,莫要劳烦御医跑一趟了。”
这锦瑟瞧着不温不火,实则是个极警醒极机灵之人,原本对落葵半夜里要吃的是起了疑心的,但在殿中呆了这半响,却又并无半分不妥,她疑心渐消,只当落葵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性子孤冷古怪,不易接近,她轻声道:“许贵妃如今有孕,公主殿下如今在永昌宫里住着,婢子怕过了病气给许贵人,会有所不妥,还是请御医过来吧。”
落葵脸色一沉,心下却是微喜,步子沉沉的转过屏风,在桌案旁坐下,眸光微冷的在锦瑟脸上打了个转儿,晕开了隔夜的陈墨,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方子,随即冲着她抬了抬下颌,不悦道:“是本宫不够周全了,这方子上的药,宫里应该都有,你去熬上浓浓的一碗,这几日,我都不见许贵人便是了。”
锦瑟见落葵的脸色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雨,心知方才的一番话说坏了,但她并未有甚么担忧,左右是个便宜公主,住不了几日便要打发的远远的了,只怕此生此世都回不来了,遂抱着食盒,恭恭敬敬道:“喏,婢子这就去熬药。”
用这个法子打发了锦瑟,让她在灶间盯着药罐子,只怕没有一个时辰,她的双眸是没工夫盯着此处了,落葵头也不回道:“出来罢,饿死鬼投胎。”
帐幔深处的江蓠早就耐不住性子了,捂着肚子冲到桌前,望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两眼儿直冒绿光,也顾不得饭菜是不是滚烫,汤水是不是撒上了衣裳,只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不多时,桌上已是风卷残云一片,只余下些残汤剩水。
这殿中闷闷的,充斥着浓郁的饭菜味道,一顿饭用下来,江蓠额头渗出薄薄的汗,落葵忙递了帕子过去,可他却不肯伸手来接,只侧过身子,探过头去示意落葵亲手给他拭汗。
落葵失笑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将帕子塞到他的手中,随即缓缓起身,走到窗下,往错金莲瓣香炉里添了一炷白檀香,薄薄的轻烟扑上窗纱,带着浓浓春来万木生发的醇厚味道,那香味生机勃勃,在殿中氤氲,转瞬冲淡了令人憋闷的饭菜味道,她与江蓠算得上是积年的旧识,在正魔两派的交锋中结下仇怨,在苏子与他的恩怨中推波助澜,在血染太白山的大战中你死我活,走到最后,却在生死一线间泯灭恩仇,这一路行来,她发觉江蓠的心性其实与苏子很像,若非因着那桩事,他们二人或许能结为挚友,只是这世间太多阴差阳错,红颜也好知己也罢,一个错身而过便是不相识也难相见了。
昏黄的灯烛映照在羊皮灯罩上,那罩子上描了一枝照水桃花,昏黄的光晕如同残阳夕照,水波粼粼,深红浅粉的桃花一半落在素白的灯罩上,一半融进暖黄的光影中,影动花移,潋滟生姿。
江蓠微微眯起丹凤眼,那丝怅然若失的黯然转瞬即逝,他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笑道:“小妖女,你这宫里的小厨房手艺不错。”
落葵捡了张暗影中的绣墩坐下,神情晦暗难辨,垂首低声笑道:“可不是么,这是为着菘蓝有孕,陛下特意吩咐的。”
江蓠放下碗筷,缓步走到落葵的跟前,与她一同浸在暗沉沉的影儿中,权当是短暂的与卿同在,他蹲下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脸色微暗,眸光悲戚的仰头望住她,声音中已带了若有若无的哽咽:“小妖女,你当真愿意也过这样的日子,困在北谷国的寂寂深宫里,等着陛下闲来一顾,生死皆由他人来定。”
落葵眯着冷眸凝神,她自然可以甚么都不管,甚么都不顾,一走了之,但多年筹谋便要毁于一旦,那些浸染了算计的鲜血,那些写满了阴谋的人命,便要紧跟着付之东流,她有太多的利弊权衡,有太多放不下舍不了,只能在这牢笼中拼出一条血路,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