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眼睛塞进口中,划烂口腔争夺牙齿;撕扯头发、砸碎颅骨,让白色的脑组织暴露在外;剖开肚子,将内脏恣意地撕扯、挥舞。碎肉与血沫在灯下翻飞,比成群的蛾更加生动,纷扰错乱的人影投射在墙上,光怪陆离。
空气里弥漫着怪诞的气息,比腥味浓郁。没有尖叫,没有哀嚎。此等静谧为这令人费解的场合更添一层诡谲,像某种来自远古的野蛮仪式。
殷社的人拿来纱布,将受伤的手简单地止血。在手下的簇拥中,她回到巷口的车上,我默默跟上。几辆车接连启动。离开时,小巷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任何声音。
坐在车的后排,她忽然软软地靠过来。我直直坐着,无法解读其中的用意。她那么令我费解。比我的爱人,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更难揣摩。
黑暗中,她的头发乌黑深邃,散发着花露的香味。但在那之下,似乎掩埋着隐约的、暂不可见的猩红。此刻,它漆黑、光滑、靓丽。我有点想伸出手,确定它究竟是柔软的,还是像蛇的鳞片那样坚硬冰凉。
“累了。”
她喃喃说。但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失血量濒临人体代偿极限。
“您是如何恢复行动能力的……”我诚然感到好奇。
她将手放在旗袍边,缓缓拉起衣摆。布料退去,露出没有任何痕迹的皮肤。
不对,有。
有一抹浅浅的、狭长的疤痕。那是我曾刺入的地方。
我伸出手,想确认它的愈合情况,被她打了一下。
“没礼貌。”
“抱歉。”
她松开手,旗袍的衣摆盖了回去。我的视线几乎要穿透布料,寻找那缺口。
“恢复的速度超过了我的认知。但既然做到这个程度,不能完全复原吗?”
“不。很快就可以。但我不想——我得留下点痕迹,好不停地提醒你,你欠我点什么。虽然你不会感到愧疚,可我不打算让你忘记这回事。”
“我不会忘的。”我说,“那天您也打伤了我的腿。我自认为我们扯平。”
“也是呢。那么这样?”
她举起手,绷带已经完全被染成深红。
怪事。
绷带之下不再有新鲜的血的气息。可她没有注射过凝血的药物。
她伸出手,示意我解开绷带。我像拆礼物盒的丝带一样谨慎。
我惊讶地捧着这只纤白的手。很柔软,像我爱人的一样,不曾有过任何劳动的痕迹。但更冰冷,可能是血液流失导致,也可能她正是低温偏低的那种人。
一点伤口也没有留下。
……怎么可能。
我反复摸索着,试图寻找刀伤留下的痕迹。明明是这只手没错,怎么……
大概是弄痒了她,她笑起来。她的手自由张合,灵活地转动。真不可思议。在我弄明白之前,她又扬起手,掌心凭空浮现一道新鲜的伤口。温热的血渗透而出,滴落到我的腿上。渗透布料后,这一点潮湿只让我感到冰凉。
伤口又愈合了,就像冰雪消融,不曾存在于世。
我并不掩饰目光中的惊讶,希望她给我一个答案。
就像是魔术,一枚珠宝出现在她的指间。流光溢彩,主体呈红色。
我终于知道先前的某种难以名状的“邪性”从何而来。
“它控制人的思想。”她说着,宝珠在她指间流转,“在极端情绪支配下,人脑制造出渴求的幻象,其恐惧也映射其中。害怕受伤,害怕失去,害怕事与愿违……极端的思绪扰乱心智,压迫精神,甚至于身躯呈现真实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