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胜于雄辩,在同乡将领派遣部下保护并押解下深入到了贵州腹地后,桂中行才真正知道了贵州百姓究竟处于什么水深火热之中。本来就粮食难以自给又遭战乱破坏,饥民饿殍自然漫山遍野;本来就不产盐又被贼军故意断了盐路,民间食盐自然贵比黄金,别说是穷苦百姓,就是地主士绅也只能普遍啃辣椒代替食盐;缺粮,缺盐,缺铁,缺油缺布匹,就是不缺到处杀人放火的乱贼,那怕是听说比较太平的镇远府城大白天里也必须关闭城门,城外的街道房屋也多有战火摧残后留下的痕迹。
看到了这些景象,再是怎么的认定吴超越所谓的清君侧其实是造反谋逆,家里只被抄出十一两五钱银子的罗田县令桂中行还是只和家人见了一面,马上就恳求镇宁知府把自己押往省城,替吴超越向贵州巡抚刘源灏呈递书信。
让桂中行难以置信的是,那怕他是被清军押解着走官道去贵阳,经过贼占区边缘的平越州州城时,他的队伍竟然也遭到了张苗子军的劫杀,如果不是清军带着桂中行逃得快,及时跑到了平越州城下摆脱追兵,桂中行恐怕命都得送到半路上。
也有让桂中行哭笑不得的是,闻知他是替吴超越送招降书的,平越州的知州和总兵竟然专门派了一个哨的清军和一个营的团练保护他去贵阳,不断哀求桂中行务必求得刘源灏同意归顺吴军的神情中还写满了他们内心的真正想法——如果刘源灏不肯归顺,只要吴军一到,他们马上就开城投降!
除此之外,桂中行还坚信,如果不是平越州没有和吴军控制地接壤,还有吴军在凤凰厅和晃州厅的驻军不多,很难为平越州提供强力援助,平越这边肯定早就主动易帜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了。
历经许多风险之后,桂中行侥幸还是赶到了贵阳,也很快就见到了已经年过六旬的贵州巡抚刘源灏,得以向他奏明情况,向刘源灏呈上吴超越的劝降书信。
看完了吴超越的书信后,只盘算了片刻,刘源灏就向桂中行问出了一个古怪问题,“吴超越真愿来接贵州这个烂摊子?他不觉得吃亏?”
“吃亏?吃什么亏?”桂中行很是莫名其妙的问道。
“当然是给他添负担。”刘源灏坦然说道:“贵州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本官向吴超越投降,对吴超越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只会变成他的巨大负担,消耗他无数的钱粮和兵马。所以本官得问清楚,吴超越是否愿意吃这个大亏?”
“这个……,罪员不知,没向吴贼当面问过。”桂中行如实答道。
“如果你当面问一问就好了。”
刘源灏叹了口气,又盘算了一会后,刘源灏还咬了咬牙,说出了一番让桂中行无比傻眼的话,道:“应该不假,你本是吴超越治下官员,反了他都没杀你,还让你给本官送这道书信,摆明了就是想让本官看到他的招降诚意。就这么定了吧,本官立即回书吴超越,请他派兵来贵州,接管贵州各地城池。”
“抚台大人,你可是贵州巡抚啊!”桂中行惊叫道:“堂堂一省巡抚,岂能向犯上作乱的吴贼低头投降?”
“正因为本官是贵州巡抚,本官才必须得对贵州的父老乡亲负责。”刘源灏苦笑,说道:“知道不?贵州所有的州府厅县都有贼乱,都缺粮缺盐,每天都有贼军攻占城池市镇的军情呈报,也每天都有地方官员向省城求援求兵,可田提台的主力被张苗子贼军牵制在了黎平,黎平城被包围了五个月还没能解围,本官还能有什么军队可派?”
说到这,刘源灏的苦涩一笑,补充道:“贵阳这里是还有兴义总兵赵德昌的军队守卫,可本官总不能贵阳这里的军队派出去,让贼军包围省城,象前朝时一样,把整个贵阳城饿杀得只剩下两百多人吧?”
“可抚台大人你还可以向云南求救啊?”桂中行赶紧说道:“你的上官吴振棫吴制台,不可能对贵州见死不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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