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著没办法见死不救。

    他持着朝笏,酝酿了一下语言,正打算给刘挚解释解释。

    至少,不要让他真的被宰执、两宫一致认定是——在欺瞒、误导两宫慈圣。

    这样的话,刘挚恐怕就得去岭南了。

    然而,他还没有想好,给刘挚解释的说辞。

    那边向太后就也气冲冲的说道:“诸位髃臣,还有一个事情,要与诸位通报……”

    “在刘挚之后,又有一位御史,名曰王岩叟者,上书言及先帝德政,言语之间,颇有不敬之意,就连六哥看了,也说——此大臣,僭越御史本职非议先帝德政……且有与刘挚首尾呼应,结党以裹胁国政之嫌疑!!”

    吕公著的脑子,顿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结党!

    刘挚和王岩叟结党?

    他有些激动,来不及多想,就要起身解释。

    可韩绛却已经抢在他之前,持芴拜道:“老臣惶恐,乞两宫慈圣,降下王岩叟之文字!”

    向太后点点头,就叫石得一,将早已经誊抄好的弹章,一一下发。

    吕公著接过了弹章副本。

    然后看着内容,他的眼前就一黑,几乎当场昏厥。

    吕公著知道,王岩叟肯定没救了!

    为什么?

    谁不知道,当今官家乃是天下第一孝子?

    可王岩叟竟敢上书言及先帝在位时,常常引以为傲的‘流犯就地配军’一政。

    文字虽然看似有道理。

    可每一句都在说——先帝的这个政策大错特错。

    不仅仅如此,还遗祸乡里,让盗贼横行。

    隐约指出,现在天下治安败坏,先帝的这个政策,要负责而且可能是全责!

    官家能饶得了他?

    “王彦霖怎如此不智?”

    吕公著在心中哀叹。

    在一个孝子面前,对他的父亲生平引以为傲的事情,大加指责、贬低。

    还用文字渲染,当今天下治安败坏的情形。

    营造出这一切都是先帝的锅的气氛。

    这要在汉唐,王岩叟此刻已经被推到了菜市场,一刀两断了。

    吕公著还在哀叹,韩绛已经站起身来,拜道:“启奏两宫慈圣、陛下……老臣观监察御史王岩叟文字,窃见其用词诽谤先帝,暗讽国家大政,非议朝廷大略……非人臣所可以为之!”

    “以老臣愚见,当下大理寺!”

    这就是要将一个御史下狱了。

    有宋以来,这样的事情,还没有过先例!

    吕公著听着,立刻出列,再拜道:“奏知两宫慈圣、皇帝陛下……臣以为,右相所言缪矣!”

    “御史者,天子之口舌也!”

    “今以口舌下狱,臣恐将来,御史谏官不敢言事!”

    这是事实!

    在大宋,皇帝一直是鼓励御史、谏官大胆说话的。

    说错了也没关系!

    仁庙、英庙的时候,御史谏官们,甚至可以在君前滔滔不绝的说话。

    御史、谏官的口水,都喷到了天子脸上,也不是一次两次。

    先帝虽然乾坤独断,可对御史、谏官也很尊重。

    为什么?

    因为御史、谏官就是做得罪人的事情的人。

    必须给他们壮胆,也必须给他们发挥的空间。

    让他们有足够的胆量去咬人、攻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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