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阶上又湿又滑,地下烛火暗淡,韩长暮和何振福是在这地牢里常来常往的,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认识路,可姚杳就难了,满打满算她也只来了两回而已,虽然记得路,但还是走的小心翼翼,唯恐摔倒。
逼仄的地牢里到处都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味,人在这里呆的久了,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陈氏兄弟关押在一进地牢的头一间牢房中,这里离着门口进,阳光可以从高高的铁门缝隙里穿透进来,不如最深处的那几间牢房那么潮湿,地上铺着的枯黄稻草的最上头一层,竟然还是干燥的。
听到脚步声,坐在稻草堆里的陈氏兄弟齐齐抬起头,露出两张麻木而沧桑的脸,双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目光。
韩长暮愣住了,这两个人肤色发暗,脸庞粗糙,嘴唇上满是皴裂开来的口子,额头上的皱纹又深又密,两鬓已经斑白了,像是落了一层薄雪。
他目光下移,看到陈氏兄弟因为紧张,紧紧抓住衣摆的两只手,手上的皮肤比脸上的更加粗糙几分,大大小小的皴裂缝隙中沾满了黑色的灰尘,是常年在炭火堆里讨生活留下来的痕迹。
按照卷宗里记录的,陈氏兄弟都不过而立之年,但看这模样,说他们四十都有人信。
姚杳站在最后面,看到高高吊起来的油灯晃晃悠悠,暗淡晦涩的灯火下,那两张枯老的脸,不禁叹了口气。
世间实苦,但也不是所有的劳苦大众都长得显老,这二人现在这副模样,显然是陈月如的失踪和身死,一日不停歇的寻找,愤恨,和筹谋着报仇,还有大仇得报后的惶惶不可终日,几重重压之下导致的。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或许死,于他们而言,也是另一种新生。
陈氏兄弟没见过什么大官儿,见得最大的官儿就是里长,坊正之类的,还有夜里巡街的武侯,看到韩长暮三人,他们动了动唇,害怕的说不出什么话,更忘了行礼。
韩长暮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站在牢房外头,隔着拇指粗的栅栏,望了陈氏兄弟几眼,转身又离开了地牢。
何振福满腹狐疑,茫茫然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衣袖被人拉了拉,他闭了嘴,转头看到姚杳正冲他微微摇头。
他不禁恍然大悟,原来自家的司使大人是动了恻隐之心了。
韩长暮走到西斜的日影中,暖风轻拂,他漫声道:“把张岩带去签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