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简直糟透了。
他刚刚得知,唯一的儿子病了。虽出生以来,一直小病不断,但却不似这次。此次发病甚急,看着就凶险。
军情事关国家社稷,却不容怠慢。他立刻派黄门传召两府宰执进宫,虽然说战败的奏报就像是三九天当头浇了一瓢凉水,但他却必须抗住。他扶着桌案坐下,让自己被冰冻的血液,一点点的融化开。
二月初十,李元昊率兵十万,进攻泾源路,兵围渭州。
打与不打,赵祯其实很犹豫。在对夏战略上,韩琦、范仲淹二人的意见不同。虽同为陕西经略副使,但韩琦主张集中兵力,寻找西夏主力决战。
而范仲淹则主张,先巩固自己的防线,进取绥、宥,然后占领茶山、横山,只要能控制这一战略地带,就能阻止西夏的侵扰,并展开反击。
赵祯最终采纳了韩琦的方略,集中兵力与西贼决战。不曾想,失败来的如此之快。耗费钱粮、损兵折将,军心动荡、士气大挫。怕是三五年之内,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疥癣之疾已成腹心之患。赵祯恨恨的想着。李元昊的计策很简单,诱敌深入、各个击破,偏就成功了。他眯着眼,仿佛看见了李元昊嚣张的脸。
主将任福,被敌兵诱进了好水川谷。
其属下大将朱观,被敌兵围在笼洛川谷,突围不出。西边儿,泾州都监王珪,率四千五百名步兵。东面,瓦亭寨寨主赵津,率两千骑兵分别赶来救援,却被阻截在山口寸步难进。
李元昊亲率五万兵马,直扑好水川。西夏兵占据险要地势,弩箭齐发,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西夏骑兵再冲入战场,宋军惨遭杀戮。
任福身中数十箭,血流如注,无法战斗,自杀殉国。武英、王珪、赵津、耿傅皆战死,只有朱观所率千余人生还。此战几乎全军覆没,几十名将校战死,无一投降。
赵祯再次叹息。此战虽败,但是军兵深陷绝境,犹自奋战不退,无一投降,大宋边军的忠勇风骨,则是此战抹不去的亮点。
稍倾,赵祯道,“好水川之败,诸将力战以死。趋利以违节度,固失计矣;然禀义不屈,庶几烈士者哉!宜当厚恤。”他定了调子,结束了宰执们,无休止的争吵和弹劾。
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命任福率兵出西夏军之后,伺机破敌。但任福轻敌追击,被敌兵所诱,却不是韩琦的责任。
赵祯有那么一刻恍惚,似乎看见韩琦,就站在自己的对面,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声音仿佛隔了很远,听不清楚。
“元昊虽倾国入寇,众不过四五万人,吾逐路重兵自为守,势分力弱,遇敌辄不支。若并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贼骄惰,破之必矣。”
就是听信了韩琦的说辞,所以赵祯不再犹豫,决心与西贼一战。选派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为副使。韩琦主持泾源路,范仲淹主持鄜延路,共同负责对夏作战事务。
赵祯放下了手中的战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口气憋在心口,只想对着桌子猛挥一拳。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
恢复了冷静,正要商议后续人事安排。一名內侍匆匆而来,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想进不敢进,一时转圈跺脚,急不可耐。一咬牙,冲进了崇政殿。
“何事?”赵祯一恼,又耐下了性子问道。
“官家,二皇子薨逝了。”
“什么?”赵祯有些诧异,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但下一瞬他就惊跳了起来,双眼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听不见周围惊叫,感觉不到有多少双手扶住了他,只留下一个念头在心里逡巡不去。
“我的儿子没了。”深深的疲倦侵袭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