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抱负的杀人犯当然也希望能向自己的权力下游表达自我。再没有比死亡威胁更为直接的权力了,临死之人将会把他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刻在脑子里。还能有比这更高的关注和奉承吗?那真是再妙也没有的自恋时机,汉娜就一定会这么说。
“你肯定是收买了狱警。”詹妮娅故意尖声尖气地说,“我知道你们准是这么干的。”
对方哑然失笑。“你这个蠢姑娘,”他带着鄙夷,同时又显出了更多的自得与满意,“你也不过是比别的蠢人聪明上一点,可你的想象力也就到这儿为止了。收买狱警?你觉得收买狱警能办成像我这样的事?你先前就亲眼见证了,不过那肯定超乎你的理解。好吧,看来我得让你再看一次。”
他的手向前抬起,映照在台阶上的影子也跟着探起,在楼梯台阶的栅栏状光斑上层层爬行,直至越过了钴蓝之光的边界。詹妮娅还没有彻底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她的本能却使她猛然瑟缩了一下脖颈。某种锋锐的事物从她脸颊边倏然而过,空气里爆出短促的尖鸣,接着她身后的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詹妮娅的身体往旁边倾倒,踉跄了半步。她站稳脚跟,伸右手摸了摸脸。她的脸颊倒没有刺痛感,不过那也许是因为她右手上的伤就够呛了。等她确定自己基本还算活着,这才转头飞快地瞄向身后。借着厨房的灯光,她看见餐桌旁最靠外侧的椅子已经翻倒了,也许是被拆碎了。她在匆匆一瞥里只能看见椅背横倒在地,而四只椅脚全都只剩下短短一截。霎时间她脑袋里想象出了异常具体而骇人的一幕:她哥哥就这么倒在地上,躯干跟椅背着地的走向一致,断肢四处散落。她的胸膛内侧猛烈地震动了一下,那种临危不乱的平静被扰乱了。
她又回头去看罗得,脑中飞速地思考着。情况有些叫人绝望,她不得不承认这点,但她还是要继续冒险下去,像在一块逐渐压低的铁壁上四处敲打,指望哪处还藏着能逃出生天的缝隙,直到一个模糊的主意逐渐在她脑袋里形成。
“我确实看见了。”她说,“好吧,这就是帮你脱困的东西,我承认它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你有什么证据能把它当作神迹呢?”
罗得的脸上显得很阴森,似乎在考虑用那影子似的东西抽她一下。但他没这么做,于是詹妮娅相当冒险地继续往下说:“就我知道的故事里,可从来没有哪个圣人施展神迹是用上这种……要怎么称呼它?被选中的记号?可是它看起来一点也不神圣。我觉得它看起来像巫术和魔鬼的手段。你有什么办法证明它神圣呢?”
“我能让它吞食你的血肉。”罗德轻轻地说,“我会把你的头颅悬挂在你那荒唐的家门口,就像把异教徒将领的头颅悬挂在他们的城门上。”
若说这句话毫不可怕,那是假的,但詹妮娅还是决定把计划贯彻到底。她横下心不表露任何怯懦,而是以稍带挑衅的口吻说:“你是可以这么做,但我可不知道经书里有哪个圣人是这么干的,只有异教的恶神才干这样的事。”
她有点心虚地顿了一下,因为实际上她从未完整地读完经书。在五记中她只读过前两记,并且马尔科姆总是对《约书亚记》到《约伯记》之间的内容含糊其辞。詹妮娅没耐性去验证,但她直觉认为里头肯定有点大人不想让小孩看的东西。不过现在她也没退路,没什么可羞愧的,汉娜还曾经假装读过一本根本不存在的书,只为了逗一下莱曼取乐。
“只有莎乐美才会索要圣约翰的脑袋。”她放肆地说,“你要是砍下我的脑袋,那不过就是证明了我才是殉道的圣徒,而你不过是个奉承魔鬼的巫师。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因为比你虔诚上天堂。”
“胡言乱语。”罗得说,脸上面无表情,肩膀却激动地微微耸起,“你对天国一无所知。”
“你难道知道得比我更多吗?”詹妮娅反问道,握刀的指头悄悄活动,舒缓血流不畅带来的麻痹,“你要真是受了启示的人,就该从磐石里变出水,再把水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