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响起传来橐橐的步履,铿锵沉重好似身着铁甲。查德维克扑到桌前,笨拙地抱住那个双耳花瓶,把它像握狼牙棒般倒举起来。
他没有机会再想好躲藏伏击的地点,书房外已有人在敲门。叩门声也是那么冰冷清脆,根本不似活人的手指。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屏息瞪向虚掩的房门。门被慢慢推开,露出漆黑走廊里伫立的血影——难道这东西走上来竟不需要灯光?他甚至都没感觉它在呼吸,在那连着兜帽的红粗呢大衣底下,包裹的仿佛不是胸膛起伏的活人,而是全然静止的死物。在那一刻他真的相信了鬼怪和幽冥,相信僵尸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或者木偶泥胎能在午夜无人时转动眼球。
门外之物缓缓踏入屋中,裹着湿泥的长靴在地毯上留下道道污痕,证明此人并非脚不沾尘的游灵。当那藏在兜帽下的人终于发出声响时,她低沉的音色无比熟悉。
“晚上好,查德。”
查德维克放低手里的花瓶。他双唇颤抖,刚想要说出些话来,眼眶竟然先湿润了。
“李?”他像害怕被人听见似地悄声说,“是你吗?真的是你?”
“是的,查德。我想你应该收到过邮件了。”
“你刚才差点吓死我。”
访客旋身四顾,打量书房如今的摆设。查德维克本想把花瓶放回桌上,可又有几分疑虑未消,只凝神打量着兜帽下的面孔。从他的角度只能看清楚下半张脸,那头乌黑短俏的头发与圆润小巧的下颌都与记忆中分毫误差,甚至白皙丰满,气色更佳。然而对于一个拥有强大意志的生命,其最独特而慑人的精神力量永远是从眼睛里透出来的。他抱着花瓶挪了两步,想认清楚访客的眉眼;为了不显出刻意,嘴里还在说:“我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还以为那是恶作剧邮件呢。”
“没人能用我的邮件地址和你恶作剧。”
“是啊,没错,通常是这样……可是毕竟还有安东尼……”
他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个名字,想试探对方的反应。结果客人如若未闻,依然用日常寒暄的语调问:“吉莉安还好吗?”
“她很好,但我还没把你发的邮件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了准定会跟过来,可我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她——”
“快九个月了吧?”
查德维克瞠目结舌。访客在书桌对面的位置坐下,带着微笑说:“我还以为你们是不准备要孩子的。”
“噢,不,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只是想先稳住事业。她真的很看重那部电影,不想失去对剧本的控制——”
“我看过了。”客人说,“那是部很有她风格的片子。”
在哪儿看过?查德维克差点忍不住想问她。那片子都还没上映呢!可是这个问题眼下根本就排不上号。他知道对方一向是神通广大的。
“李,”他慢慢地挪回座位上,手里仍然抱着花瓶,“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各种各样的地方,我不能一语道尽。”
“你已经有好些年没联系过我们了。完全没有音讯!天啊,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以为我死了。”
查德维克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他注意到桌对面的人还是没有摘下兜帽。“你至少应该回个消息,”他勉强装作无事,“我和吉莉安只听说你生病了,接着就再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了。你知道吉莉安提起你时叹了多少声气吗?”
“我很清楚我的失踪正在困扰她。”
“你又怎么能清楚?”
“她的那部片子,查德!一个人呕心沥血的创作胜过口头的千言万语,我能看出故事高潮的场景是以哪处为原型的。那不正是我们脚下的房屋吗?她原想拍出爱伦坡式的意境,可是故事一经过她的手与心,厄舍府就染上了冬青屋的影子。她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