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沈如松不耐烦地扭头,看着拍醒他的高克明,一下子睡意尽去,梦的什么是忘得干干净净。

    “你喝水不?”

    “不喝。”沈如松侧了侧身,提起盖在身上的风衣。

    “我水满的。”沈如松说道,他眼珠子扫了扫车厢,列车乘务员推着满是热水瓶的推车,正逐一问人添水,不多时就停到了他旁边。

    “这是要做什么?”

    “小同志,第一次出地表吧。”乘务员从推车抽屉端了个贴有骷髅头标志的铁盒子,捻了几撮粉末撒进热水瓶中,说道:“来,喝点黑土茶,保佑你们这辈子就受这点辐射。”

    乘务员戴着呼吸面罩,让她的脸庞有股幽灵蓝。沈如松的后排听到她这么说,当即呛声反驳道:

    “这是封建迷信!哪有把辐射土吃进肚里的道理!”

    有人应声赞同,众人打记事起,学的教的即是靠双手创造一切幸福,也有人想起父辈出地表时就有这样的传统,劝不服气的人说无非讨个吉利,反正是净化了好多次的黑土,权当喝个热水,非触个据说非常灵验的霉头做什么?

    沈如松将信将疑地用水壶盖子接了点所谓的黑土茶,闻了闻,没味,试着舔了舔,几乎可以忽略的土腥味,就在他犹豫的这会儿,高克明都咕噜噜地饮了小半水壶,把满嘴葱油饼干冲下了肚,沈如松瞄到他胸前挂着的佛像,想到带在身上、老妈给绣的平安符。于是摇了摇头,抿着抿着喝了一水壶盖,而那个乘务员也不强迫人喝,带着十几个暖水瓶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下一个车厢。

    “憨货~”沈如松失笑摇头道。

    高克明咂巴咂巴嘴,打了个嗝,说道:“喝起来我倒觉得挺像砖茶的,诶,老三你咋不喝呢。”

    邵钢只鼻头“哼”了声,他刚才甚至都不屑睁眼看乘务员一下,更别说喝了。

    懒懒道:“叫你吃土也这么快活,这是忠诚测试知不知道?转头给你报上去,高克明这个饭桶喜欢吃,调去守泔水桶喂猪……”

    沈如松不轻不重地踢了邵钢一脚,说道:“行了行了,少说几句,待会儿到部署基地吵起来就睡不着了。”

    “睡啥?咱们起码四天三夜,后边兵站多的很。”

    “那你别妨碍别人睡。”

    “好好好。”

    热水容易使人犯困,不消几分钟,车厢便渐有鼾声,但沈如松惊醒后是一点倦意都升不起了,眼睛闭上,眼珠子都往上支棱,过了会儿仍是没压下去,烦得沈如松索性拿出笔记本,不如写点东西。

    沈如松咬了下笔头,窗外两辆巡逻车碾着铁路路基驰过,他认得是铁路兵在巡逻,于是低头写道:

    “出龙山时候,密密麻麻几十条轨道,我们往比较小的102部署基地转车,一路上还是有六七条道。路上载货的少,客运的多,是啊,新一年服役期,到年龄的青年都上来了。短短二三十年,咱们从零,修了几千公里铁路,修到陵海修到玉门,重建了许多,可能到我复员的时候,就真能住地上了,辐射也应该消没了。”

    土腥味回泛了,沈如松喝着自己水壶里的砖茶,说是茶,其实是地下城的垂直农场里各种砖块蘑菇中的绿菇,炮制烘干了做成茶条,泡水喝了相当于吃维生素片,而且喝着也有点货真价实的清涩味。

    沈如松继续写着,丝毫不在意阳光渐次亮得刺眼,他开始思考,一百零三年前的人究竟为了什么名堂,要把地表弄成这副鬼模样?管他联盟帝国邦联,有一个是一个都晒烦太阳了?

    “登车时是在龙山总站,那里被脏弹轰得最多,不戴面具呼吸几分钟就受不了。”

    “听说那时候人都牛叉到登火星了,那也没守好自己家一亩三分地啊,前辈做的孽,叫我们这些后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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