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何等大逆不道之言语!”

    夏景昀微微一笑,“定西王,今日你我之会如此隐秘,此间更无他人,你我又皆非庸人,若是还说那等在人前矫饰之语,岂非是自降身份?”

    耶律石深吸一口气,“建宁侯,有些玩笑开不得。”

    夏景昀好整以暇般笑了笑,“定西王不如先听在下说说,然后再给出回复?”

    他也不给耶律石拒绝的机会,直接道:“我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

    “第一,贵国太子弑父登基,即使在贵国弑君弑父之事不如在我朝那般罪无可恕,但是终究会引来朝局的剧烈动荡,他的支持者要上位,原本的上位者要被挤下,旧的利益格局要改变,如此混乱的情况,是你攫取大权最好的机会。”

    “第二,就如方才所言,慕容家、宇文家作为支持太子登基的主要力量,他们的利益诉求必然会得到新帝的大力支持,贵国原本的利益格局会被改变,那么身为先帝第一信重之臣的你,以及你身后身为下四姓第一家族的耶律家,利益被削弱是几乎无可避免的事情。更关键的是,你还不知道新帝是只想割你一刀,还是想直接将你宰了分给他新的宠臣。与其如此,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先发制人。”

    “第三,定西王十八岁整合耶律八部,重建控鹤军,南征北战,功勋累累,若是贵国先帝还在也就罢了,如今黄口小儿窃居其位,为何不能趁势而建千秋万世之功业,用一个开国太祖之名声,为自己这传奇一生,盖棺定论?”

    开国太祖,这四个字怦然冲击着耶律石的心。

    除了夏景昀这种对皇权有着清晰而深刻认知的人,和姜玉虎这种同样看明白了帝位本质,对其毫无兴趣的人以外,哪怕是耶律石这等人杰也很难拒绝这至尊高位的诱惑。

    但他也绝非那等望见鱼饵便一口咬住的蠢材,饶是心头火热,头脑依旧十分清醒地平静道:“建宁侯这话说得,仿佛那至尊之位,就如道旁的白菜一般,唾手可得,岂不可笑?”

    夏景昀开口道:“帝位的确很难,但眼下摆在定西王面前的这条路其实却并不算难。”

    他正襟危坐,缓缓道:“耶律八部的控鹤军,实力强横,如今新帝初登大宝,暂时肯定不会将耶律家彻底摆在对立面,会给出一些拉拢和安抚。耶律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犹在,定西王完全可以煽动些内斗,在边疆挑起些叛乱,而后带兵以擎天保驾之名入京,而后另立新君,届时,朝政大权岂非悉入你手?而后徐徐图之,以定西王之能,在有名有实的情况下,还怕不能安抚各方,取薛家而代之?”

    他笑了笑,“这皇位,薛家坐得,你耶律家就坐不得?”

    “说得容易,这当中的哪一步不是凶险异常?更何况,另立新君,哪儿那么多听话的薛家子弟?”

    夏景昀笑着道:“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耶律石的双眼悄然眯起,景王的确是个好选择,散漫、醉心诗文、母族也没什么大势力,自身更无嫡系,但夏景昀竟然连这都算到了?

    他沉默片刻,终于在此刻问出了那个本该一开始就问,但为了试探清楚夏景昀本意,生生拖到了现在的问题,“就算一切皆如建宁侯所言,老夫最终成功,但南北对峙之势头依旧存在,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有一句话他藏着没说,但他相信夏景昀听得明白。

    夏景昀含笑点头,“的确,我们永远不可能指望大梁的皇帝是我们的卧底和傀儡,在下也从来没有生出过这般愚蠢的念头。”

    这下轮到耶律石不解了,他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疑惑,“那是为何?”

    夏景昀的笑容缓缓收敛,“因为,有些话,在下觉得只有定西王能够理解,也只有跟此时此刻的定西王,我们才有坦诚交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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