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勇神色不淡定了,看她一眼,嗔怪道:“这孩子没眼力见,叫什么叔叔。”

    邵霖风摇头失笑:“无妨。”

    梁蝉捧着茶杯低下头,不再说话。

    来之前舅舅并未过多介绍邵先生,只说当年邵先生给他爷爷准备寿礼,相中了一幅古画,舅舅作为牵线人,帮他联系了收藏古画的名家。因此邵先生欠他一个人情,曾允诺过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他。

    现在,梁蝉是那个“麻烦”。

    叶培勇事先在电话里跟邵霖风简要地说明了来意,此刻更为详细地解释:“这孩子是个可怜人,一夕之间失去双亲,临近高考我不便将她带出国,思来想去唯有托您照看一二。她很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也好,不必多费什么心思。”

    这番话不可谓不令人动容。叶培勇开口前在心底酝酿了无数次,一再修改措辞,唯恐邵霖风拒绝。

    他甚至对一个比他年轻的人用上了“您”这个敬称。

    邵霖风呷了口茶,沉默不语。

    梁蝉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从一开始的漠然到现在多了一丝忐忑。她悄然抬眸,正对上对面男人饱含打量的目光。

    他的眼狭长深邃,是漂亮的琥珀色。

    他在她的注视下弯起了唇角,那样温润舒朗。

    外面的雨恰好停了,梁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瞧见了远处烟青色的天空,弥漫着淡薄的雾气,恍若仙境。

    邵霖风亦如此刻的天色,温和的,润泽的,好似能包容万物。

    “好吧。”

    邵霖风思索良久,答应了舅舅那个听起来略有点强人所难的要求。

    梁蝉一颗心慢慢落下,比起寄人篱下,她更害怕的是无家可归。她的家在那场大火里烧成了灰烬,什么都不剩了。

    叶培勇站起来,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道谢:“谢谢,太感谢您了……”

    邵霖风摆手,没说别的。他熬了个通宵,实在是困得脑子转不动了。

    *

    临别前,叶培勇将梁蝉叫到无人的走廊,再次叮咛她要听邵先生的话,有什么需求也可以给他打电话。

    雨停了,到处湿嗒嗒的,空气里一股泥土的腥气,草木滴滴答答地落着蓄积的雨水。

    梁蝉麻木地应着,点头如捣蒜。

    “小蝉。”叶培勇突然叫她的名字,盯着她失神的脸欲言又止地说,“你、你千万别怨舅舅,我也是没有办法。你高考在即,带你去德国才是对你不负责。将来你考完试了,要是真想来,我再给你安排。”

    梁蝉情绪不高:“我都知道。”

    “乖孩子,好好振作起来。”叶培勇抚了抚她的脑袋,纵使知道安慰的话语苍白,还是要说,“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别想那么多,先把学习搞好,一切都会好的。”

    “嗯。”梁蝉喉头有点堵。

    叶培勇离开后,梁蝉独自一人回到客厅。

    邵霖风倚靠着沙发背,双眸微闭,手指一下一下捏着鼻梁骨,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掀开眼帘朝门口看去。

    “你叫什么?”他很随意地问。

    梁蝉在原地站住,声音很低:“梁蝉。”

    邵霖风停顿了下,又问:“婵娟的婵?”这个字在名字里比较常见。

    梁蝉摇头,纠正他:“是夏天的蝉。”

    邵霖风眯了眯眼,懒散地笑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也浸满了笑意。他重复她的话:“夏天的蝉。”

    “嗯,我记住了。”他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