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满腔旖旎,他俨然敬重她。

    赵玹眼下是伸伸胳膊转转头都困难。

    “说话就说话,别毛手毛脚的。”

    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难道这就不算失礼冒犯了?”

    对方闷闷地:“你都要请爱慕你的愣头青吃烤鱼了,我顾不上那许多。”

    “别瞎说。”

    她迟疑着道出内情,“那是你的父神。”

    ......哈?昙槿瞠目:情敌竟是我呆地?

    不对。他提心吊胆谨慎发问:“那你们,到底算亲兄妹吗?”

    赵玹沉吟道:“理论上来讲,算。”

    理论上?昙槿挪开一些,方便对方看见自己不太赞同的目光。

    与之眼神对峙片刻,赵玹还是禁不住笑了。

    “即便不是——”

    她微微别开脑袋,“他于我有养育之恩。无论旧典新律,义亲乱伦,皆是不被允许的。”

    话虽如此。昙槿实事求是:“可眼下在他眼里,你早已并非义亲。”

    对方沉默须臾,道:“可在我眼里,他仍是。”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他由衷为此感到高兴。

    可怜春华寒木,悲欢并不相通。

    赵玹不无哀婉地低低叹了口气:“也是某日机缘巧合之下在青丘偶遇姬琼玖,我才真正明白过来——当初北冥老匹夫之所以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刺同族,不过是以为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的公卿,与真正的妖族父神转世都会一并站在他那一边。”

    也许是出于对强大亏欠对象的恐惧,亦或是实难认可臣服新君,总之,老匹夫诚然并非愚不可及,只是盲目自信胜券在握而已。

    毕竟向来优柔护短的高贵天父已费劲周折保过其一次,难说不会有再二再三。无论如何也比她和旸谷扶桑更值得令之孤注一掷。

    ——这厮唯一失算,不过公卿鲲某即便受到“父神不日归位”恢宏前景诱惑,却也始终模棱两可袖手旁观,甚至直至其自取灭亡,仍看戏似的毫无动作。

    原来如此。昙槿敛眉失语。

    赵玹见状心底微有忐忑。

    她一向是个直性子,这会儿索性开诚布公问:“眼下你已然知晓昊帝转世所在,又生性厌烦冗务,如何,要禅位与他么?”

    禅位?昙槿缓缓摇了摇头。

    虽是暗自松了口气,赵玹仍难免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当真一门心思要将这无上权柄移交出去。怎么,事到临头,才发现舍不得?”

    对方只无奈微笑:“社稷国祚,岂可儿戏。等他这一世几时能够打得过我,再论其他罢。”

    这还差不多。她轻轻哼笑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啊对对对。昙槿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对方后脑勺。

    孰料倏地惨遭一记巴掌噌地拍在脑门上。

    “......”他咬紧后槽牙缓缓瞪大眼睛。

    “发型都给我弄乱了!”

    赵玹皱着脸挣脱出来,“还没饶你呢,竟已如此放肆。真当我没脾气是不是?”

    得。昙槿顺势倚着矮几单手支颐:“怎么才能消气?再给你多打几个巴掌?”

    什么态度?哄小孩似的。赵玹解下披风捋捋耳后发丝:“别了,哪有动辄掌掴一国之君的道理。”

    “今日你讲任何道理,我都依你。”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她被几许不自在催促着挪开将将流落在对方腰线上的目光,接着先是略翻一翻近些的账:“无论如何,你都不应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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