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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三十七年。月悬高空,万籁俱寂,长街两侧琉璃般耀目的灯火洒在一位白发老妪的身上。她低着头专心地走路,仿佛这一切绚烂都与她无关。
“云姑姑。”
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云裳回过头,待看清来人的相貌后慢慢躬身致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云姑姑快快请起,在姑姑面前,屹儿始终是晚辈。”
萧屹慌忙挽住云裳,他一挥手,身后的内侍长便摆好坐席,退到了远处。萧屹亲自搀扶云裳坐下,方小心地笑道:“云姑姑年事已高,今夜还要去父皇那里守夜吗?”
宫里人都知道,云裳年少时就在永安帝身边服侍,深得他的信任。同行的伙伴一个接一个离开,永安二十年,圣上特赐鸠杖,许云裳在宫中养老。
云裳腿脚不便,平时几乎闭门不出,除了每年的六月二十一日。
这一天是永安帝的生辰。
也是永安帝的发妻圣仪皇后的祭日。
永安帝登基之初下旨修建昭陵,并当众宣布永安一朝永不立后,待自己龙驭宾天,即与圣仪皇后合葬。
自此每逢万寿节,永安帝无论朝政如何繁忙,都必会携桑贵妃前去昭陵祭祀,至晚间便把自己独自关在殿中,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而能在殿外守夜的,阖宫上下唯有云裳一人。
在永安帝数十年的坚持里,在桑贵妃自始至终的沉默里,萧屹很早就知道,那位宫里无人敢提起的圣仪皇后才是永安帝的毕生挚爱。
他的父皇和母妃,一直都很想念她。
“是啊,这么多年,陛下习惯了,老奴也习惯了。”云裳见萧屹欲言又止,也大约猜到了他的来意,“太子殿下监国辛苦,应当早些安歇,明日还得早起呢。”
萧屹垂目默了一默,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屹儿今日没有同父皇祭陵,何谈辛苦?若论辛苦,屹儿自然比不上能为父皇分忧的东阳王。”
东阳王啊……
那是永安帝的养子,自小养在桑贵妃膝下,与萧屹原是最亲密不过的兄弟,甚至萧屹都娶妻生子了还会唤他一声“阿郎兄”。
可细细算起,云裳已经许久没有从萧屹口中听过这个称呼了。
她向前挪了挪身体,和年轻时一样携起萧屹的手,“怎么,陛下只带东阳王出宫祭奠娘娘,殿下害怕了?”
“姑姑洞明世事,屹儿不敢隐瞒。”萧屹强笑两声,“屹儿以前都是同父皇一起的,可近来朝中总有‘日出东方,岁在正阳’的流言,屹儿……于心不安。”
云裳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我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所以也不敢说与父皇和母妃听。但……我还是请求姑姑告诉我,王兄……真的是天武朝嘉慧太子的遗腹子吗?”
云裳自然也听过这些闲话,永安帝年迈,朝堂民间难免人心浮动。哪怕东阳王办事勤勉,时时恪守君臣礼节,萧屹也还是会害怕。
更何况,有关东阳王身份的流言并不是流言。
嘉慧太子本是武帝最中意的嫡子,若非一朝战死沙场,东阳王也不会流落在外,最终只得以养子身份重回宫廷。
这本是宫中绝密,永安帝从未动过易储之心,可看着眼前已过而立之年,向来沉稳刚毅的太子变得患得患失,云裳不禁笑了。她慈爱地抚过萧屹的鬓发,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自己的手帕。
“殿下,绢帛为烈火侵蚀,殿下爱惜万物,胸怀天下,该做的是立即灭掉火把,而不是等到绢帛化为灰烬后徒增烦恼,追悔莫及。”
萧屹定定地看着空中翻卷的烟灰,嘴唇张了又合。
冰释或是毁灭,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