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过来,先是一愣,而后才跪地说明自己的身份。
“大人,小民是涯河的船工祥子。我们龙头和挑竿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小民没办法只能来县衙报官。”
祥子说的是江湖行话,萧惟只知道涯河是俞水支流,他是码头上的船工,其他的听起来甚为吃力。谢无猗在萧惟耳边小声解释道:“龙头是江湖帮派对老大的称呼;挑竿是指保镖,船工靠水吃饭,一般来说挑竿的武艺都是十分出众的。”
照常理码头漕运应当由官府管理,可按祥子的说法涯河码头竟然是个民间组织,而且还有江湖人参与?
萧惟脸色微沉,曹若水赶紧眼神求助谢无猗。谢无猗想了想,对萧惟道:“官府运力有限,民间常有船夫摆渡,加上身强力壮的汉子一帮衬,天长日久就会形成漕帮,这并不算稀奇。”
这样的漕帮独立于官府之外,通常被称为暗漕。商人运送的货品有专人护送,原本无业的百姓也能混口饭吃,十个官府有九个半都会默许,甚至还会通过私下的交易达成官方与民间漕运的平衡。
萧惟思忖片刻,稍缓了口气。现在是冬天,发源于大凉的俞水四季不冻,因此俞水一脉的货运能维持很多百姓的生计,也有利于合州的稳定。
他锦衣玉食惯了,即便在决鼻村住过两年,也总是无法真正体会百姓的艰难。
只要不出格,他便不打算插手。
见萧惟仍不说话,曹若水谨慎地补充道:“大人放心,邰县对涯河有监管,绝不可能发生私自走货的事。”
谢无猗脑中有道亮光堪堪闪过。按理说这么明显的暗漕应该是做垄断和分价的生意,运送禁货反而该占少数,毕竟万一在水上被官府拦截,船工们很难脱罪。
转念一想,曹若水大约是怕萧惟怪罪于他才有意提这么一句,便也不置可否。
祥子苦着脸道:“大人说得是,涯河有规矩,船工不能下码头。小民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破了规矩。”他护住怀中的小男孩,喉中哽咽,“我们龙头的阿郎见不着他,已经哭闹好几天了。再者,码头现在堆积了太多商队,商品货运向来由龙头一人把持,夫人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处理。大人说有龙头的消息,是生是死,求大人让小民见一见……”
说话间,祥子一个汉子已泪眼婆娑。谢无猗叹了口气,看向他臂弯里白白胖胖的阿郎。小娃娃不过两三岁大,脖子上挂着一枚精致的虎头银锁,正睡得香甜。
“请桑姑娘出来照看阿郎。”
不管怎么说,停尸房都不是小孩该去的地方。
谢无猗挥手示意曹若水,“曹大人,叫他去认认吧。”
曹若水领命,带祥子前往停尸房。一见到那两具尸体,祥子登时变色。
“龙头!欢哥!”
祥子瞪大双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去触摸二人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半晌,他转过头,眼里悲痛和愤怒交替闪烁,一把攥住曹若水的衣摆。
“大人,他们是被谁杀的?”
曹若水为难地张了张口,不知是否应该告诉他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就连死者的身份都是刚刚才确认的。
“龙头从来不做坏事,没有他,我们这一帮子人可怎么活啊……”
祥子忍不住哭出了声,颠三倒四地说起龙头大千和挑竿欢哥是码头的顶梁柱,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做买卖。
曹若水心有不忍,大千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为人心细有原则。暗漕里生意归生意,他从来都是明码标价,无愧于一个“信”字,因此很多行商在冬天运货都会选择大千的门路。
如今大千不在,滞留在码头的商队的确会闹出乱子。
曹若水宽慰了好一阵,祥子才扶着床板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