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在人的指间将一页经文燃烧殆尽。
裴液看着这些飘落的经文,却忽然目光一凝,轻一抬手,一页火经便乖顺地被他招来,火焰无声消弭,只留一页经文在手上。
“……我母所习,唯好食啖鱼鳖之属。所食鱼鳖,多食其子,或炒或煮,恣情食啖,计其命数,千万复倍。尊者慈愍,如何哀救?
罗汉愍之,为作方便,劝光目言:汝可志诚念清净莲华目如来,兼塑画形像,存亡获报……”
裴液看着这页经笺,抿唇沉默。
纸笺质薄而柔韧,触手细腻,是江南最好的梅青纸;
墨质也很优异,丰肌腻理、光泽如漆,是河北道的奚墨,这种墨不算太难买到,但婴儿拳头大的一方,便值银百两。
以及在火焚之中,那醇异的香气更加清晰地涌入鼻端,龙脑、藏红花、雪莲、麝香……乃是精心调配的【藏香】。
裴液缓缓抬起头,天顶上那道身影正安静地合掌低头,嘴唇翕动间似乎在默诵着经文。
“这样一枚短笺,‘造价’恐怕就将近二两。”谢穿堂晨时冰冷的语声回响在耳边。
这时青衣侍者们走进来,谦恭道:“佛礼已毕,诸位客人可以前往顶层宴乐了,今日古贤诗者为上官学士,剑者为御凤年‘小剑仙’,另有其他文才修士可供切磋。四皇子殿下已御蛇魂上天而去,待佛灰清去杂秽之后,天人将回,以述天意。”
楼中客人们纷纷动了起来,裴液一眼望去,颇多陌生的面孔,而未曾摘下面具者已然不多了,瞧来也只是刚过十指之数。
而正是随着侍者的话语落下,随着金灰落至下层,裴液清晰感觉到了有些东西正在从朱楼消失,螭火源传来的反馈,那是……灵玄。
“灵玄不入,真气禁行。在不受影响的空澄之地,以凡俗之躯,才能清晰地承接天意。”玄衣公子轻叹道,“四皇子李知,储君之选。唯有麟血纯浓者方能与麒麟有如此牢固的链接,更不必说他本人天生‘知命心’,冥感天意,近乎真正的‘天子’了。”
“……真气只是不出身体,倒是未曾整个禁绝。”裴液低头轻轻屈了屈手。
“那是自然,总不能真要人们看两个凡夫斗剑吧。”他淡淡笑了笑,“虽然我信,你倒并不太在意那样的限制。”
裴液往另一边偏了偏头,客人们正在往楼上而去,而崔照夜也已朝他这边走来了,少女目光落在他身边这位玄衣公子身上,步伐一顿,怔然蹙了下眉。
“你在意吗?——我瞧你并不佩剑。”裴液回过头来。
“我不练剑,战场上杀人太慢。”玄衣公子揉了揉手腕,抬手摘下了面具,“我也不打这个,这次来只随意看看。”
这是张不算太英俊的脸,但冷峻深刻,尖锐的眉如同两把戟尖,瞳子黑而冷。这是很锋冷正气的长相,但当眉毛一挑,嘴巴轻抿起来,又显出些幽邃和讥诮,这张脸的气质上下拉得太开,以至于令人想不到他下一刻的表情会是什么。
“告我良多,实在多谢。”裴液看着面前这张脸,面无表情,“敢问名讳?”
“我叫雍戟。”他低头将面具敛入袖口,抬头平静道,“算是燕王世子吧。想来未来半年之内,不是你杀死我,就是我杀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