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发现……那不是王忠嗣。”

    李隆基沉默着,无形地施加天子的威压。

    他回想起来,那天问薛白“那具无头尸体真是阿训的?”薛白的反应其实是有些不自然的,装作不知“阿训”是谁掩饰过去,可这竖子岂可能不知王忠嗣小名。

    “直臣?”

    “臣惭愧。”薛白道:“王忠嗣找的替死鬼,体形与他相似,甚至身上的伤疤都差不多。但王忠嗣在梁州被下毒之后,手指处的关节已经发黑。我当时便看出,那具无头尸体不是他的,以此问了王韫秀。她称,王忠嗣不堪每日提心吊胆的折磨,想求圣人为他作主,又恐圣人不信他,于是出此下策,想向圣人证明,安禄山心存悖逆,视朝廷王法如无物,欲置大将于死地。”

    李隆基面无表情地听着,问道:“你们就这般容不下胡儿?要如此设计构陷他?”

    薛白听得这一句话,不知所言。

    面对一个深不可测的帝王,他却想到了过去遇到过的一些汲汲营营的人,喜欢在酒宴上拼命给下属灌酒,看他们大出洋相,要下属表演节目,最好是男扮女装、搔首弄姿,怎么跌破底线怎么来。薛白一度不明白这风气是为何,后来才知道,那是出于不安感。不安感会让人认为当一个下属连酒都不愿意为他喝,必然是不够忠心的,那一切无非是忠诚度的测试,让下属跌破底线就像是让狗翻在地上,露出肚皮。

    而李隆基堂堂天子,竟也需要这样的忠诚度测试。

    在这场测试中,安禄山表现得极为卓越。他就像是后世酒宴上扮作女装,在长满毛的粗腿上套上长袜、扭着腰臀表演节目的那个,早在一次次的出丑过程中证明了他的忠诚。

    李亨的心机则是众人皆知,显得奸相外露。

    至于王忠嗣,就是那个给他酒不喝,给他笑脸他板起脸的白眼狼,枉受了近四十年的养育之恩。脑子里还想着早日把社稷交到储君手上,对天下人更好。

    想明了这些道理,再听李隆基这句话。薛白对这位君王的畏惧又降低了一成,说什么君心难测,其实也逃不脱人性。

    他很想怼李隆基一句“因为胡儿比我们都能出丑卖乖,我们嫉妒他够不要脸,所以一定要弄死他。”

    可惜,这句话没说出口,场面便尴尬起来。

    “朕问你话。”

    “臣有罪,臣答不出,臣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要构陷安禄山。”

    “你好大胆子!”

    李隆基骂出口了,才想到自己的亲眼所见。

    王忠嗣几乎是在以性命证明他并非构陷……不,王忠嗣还没死。

    李隆基不再问薛白,饮了一杯酒,等着。不多时,有“咚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传了过来,一听就知道是郭千里那个憨货到了。

    “臣请圣人安康……”

    “朕问伱,为何及时救下王忠嗣?”

    “啊?”

    郭千里也许是准备好回答别的问题,猝不及防之下竟是惊呼了一声。

    “臣看到有人在华清宫外行凶,要杀的好像还是王忠嗣,就放箭了。至于为何?臣也不知为何。”

    李隆基原有更多问题,听得他这一番言语,默然片刻,道:“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指使我?”郭千里依旧不知所以,目光看向陈玄礼,仿佛下一刻就要说自己是奉陈玄礼之命行事。

    李隆基遂不耐烦地一挥手,让高力士问话。

    “郭将军,你是如何找到那些凶徒的藏身之处的?”

    “我搜寻了两夜,遇到有山民给我报信,我就领人过去,没成想,真逮到了他们。”

    “报信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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