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特意来观礼陆曈出嫁的。

    自打医官院院使崔岷出事后,新院使暂且未有人上任,只让常进代劳。新帝整肃朝堂,医官院和御药院都一并自上而下自检。原先被发配南药房的医工们终于得了申冤机会,那些往日被打压欺凌、抬头不见天日的医工可以重新开始选择。只因原来南药房发配医工的条例不合理,今后,新进医官使无论身份,轮流去南药房奉值。

    梅二娘也从医官院辞任,离开了皇城。

    何秀仍留在南药房,不过不再做采集红芳絮之类的差事。御药院的石菖蒲觉得她处理分辨药材分辨得好,让御药院院使同常进求了个情,将何秀从南药房要到了御药院来。

    御药院事务比南药房轻松得多,何秀跟的又是最会躲懒敷衍的石菖蒲,日子一下子清闲下来,陆曈给她发了喜帖后,同石菖蒲告假就来到了西街。

    她如今体内红芳絮之毒已全解,面上斑疹已全部消解,每月旬休回家与弟妹团聚,心中高兴,喜悦便写在脸上。

    何秀往前走了两步,陆曈也瞧见了她,何秀偷偷对陆曈招了招手,陆曈就笑了起来,何秀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秀觉得,陆曈如今比在南药房时轻松多了,那时候在南药房,她们二人一起采红芳絮,无论发生什么,陆曈总是一脸平静,这平静虽让人感到心安,却如一堵无形的墙,将陆曈与他人清晰隔绝开来。

    如今没了那堵墙,女子笑起来时有点孩子气,正如这个最好年纪的女子一般,单纯的、只为眼前之事而喜悦。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新郎来咯——”

    拥挤在道旁的街邻闻言四处让开,就见西街长街尽头,渐渐行来车舆,为首之人骑一头高头骏马,鞍辔鲜明,一身红罗圆领澜袍,金銙带,乌皮靴,风流俊美,春风得意,策马而来。

    西街也不是没有人成亲的,可将这身红澜袍穿得如此招眼的,实在是头一回。

    “啊呀,”正前方的孙寡妇见了这张脸,登时倒吸一口冷气,激动掐一把身边人胳膊:“好一个‘俊俏行中首领’!”

    戴三郎默默忍受身侧孙寡妇掐胳膊的痛意,把脸撇到一边。

    陆曈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她很想掀开帘子瞧瞧外面此刻是何情景,银筝的声音从轿帘外传来,“姑娘,你可千万别出来。马上要起轿了,忍住。”

    陆曈只得按捺下冲动。

    又听外头传来裴云暎和杜长卿几人辞别的声音,花轿游游荡荡地被抬了起来。

    她感到那马蹄声在自己身边停住,仿佛感到对方正在外注视着她,心下稍稍安定。

    外头响起更多撒喜钱的声音,抬轿人一声长喝——

    起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