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夜住晓行,孤灯为伴,一路舟车南北,渐渐也就明白了。

    他历尽千辛万苦找到“证人”,好说歹说说服了对方愿意同他回京,然而一转头,却被“证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对方通知官府一路追杀,他九死一生逃了出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在藏身的刑场中遇到一位捡尸体的小贼。

    捡尸体的小贼双手合十祈祷,一面动作娴熟地将死人心肝携走。

    他匪夷所思,持刀逼那小贼救了自己。

    小贼是个姑娘,年纪不大,医术很糟,伤口缝得乱七八糟,大冷的天戴一张面巾,满身皆是秘密。

    他面上笑着,心中一片漠然。

    世上可怜人无数,他对旁人苦楚并无兴趣,也不想打听。

    但或许是那夜苏南的雪太冷,亦或是破败神像下的油灯火苗太过温暖,安静灯影里,他竟有片刻动容,任由对方逼着他在墙上刻下一张债条,给了她那只银戒。

    救命恩人,他想,这报答算轻了。

    他活了下来,回到盛京,经历伏杀,见到了严胥。

    后来,这段经历就变成了木塔的第二颗“木头”。

    他第三颗木块来自于加入严胥以后,这位曾与母亲提过亲被拒绝,在众人口中爱而不得的枢密院指挥使似乎十分讨厌他,每日让他和不同人交手训练,车轮般绝不停歇,每每被揍得鼻青脸肿还不算,开始要他接任务,任务免不了杀人。

    他第一次杀人,回去后一遍一遍洗了很多次手,直到手指都发红,后来去了祠堂,看着母亲牌位发呆。

    这只是开始,或许将来还会杀许多人。有些事起头便没办法结束,这条路果然不好走,行至途中,上不得下不去,人却无法回头。

    他默默削下第三颗木块,摆在案头。

    第四颗木头则来自于一场刑讯逼供,严胥要他在旁边坐着看,被刑讯的人曾参与先太子秋洪事件,严胥要审他,这人嘴很硬,枢密院的暗牢阴森,他们在这人胸口开了个口子,放上一只黑鼠,之后用火炙烤,黑鼠受火,不断用爪子在人身上打洞,血肉模糊。

    那人叫得很惨,出来后,他扶着门口的梧桐树吐了很久。

    严胥冷笑从他身前走过:“早日习惯,不然,今后你就是那个被审的人。”

    他回到家,闭眼良久,在木塔尖放上第四块木头。

    木塔渐渐堆积如山,一粒一粒木块圆融而锋利,他接过许多任务,杀过很多人,再进审刑室中,已经能游刃有余地折磨逼问刑犯。

    行至高处,习惯戴面具生活,谈笑、杀人、行路,心中不见波澜。

    他的塔渐渐成型,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往上放过一颗木块。

    直到遇上陆曈。

    ……

    陆曈是个有秘密的人。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从那朵银针锋利的绒花开始,纵然女子柔弱纤丽,楚楚可怜,他却一眼从她眼中看见憎恶与仇恨。

    仇恨。

    他对仇恨最熟悉。

    所以在青莲盛会的万恩寺中,瞥见她腕间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起疑。

    一位妙手回春、仁心仁术的女大夫,原来是个会夜里亲手杀人的女阎罗,未免奇异。她平静冷淡,所过之处,或偶然或意外,总有血光之灾。

    科举舞弊案一朝捅出,陆曈身在其中,清清白白丝毫不沾,却又处处有她痕迹。于是接到举告时,他亲自带人登门,以为将要抓到这位女阎罗的马脚。

    谁知树下掩埋的却是猪肉。

    女子看来的眼神嘲讽讥诮,转身毫不犹豫将杀人罪名栽赃。

    她胆大包天,无所畏惧,在她眼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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