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见厚厚的公文堆叠在一起。她伸手摸了摸厚度,唇角抽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忽然也没这么想见张叶君了。
张叶君全然不知明主所想,依旧开口汇报,说完公事,她转头扫视了一眼殿内,陡然道:“臣虽远在赵郡,却闻陛下有教化于民的至善至明之举,既有此念,何不施行?”
薛玉霄答:“国力未丰,莫敢擅动。”
张叶君道:“陛下过虑。我朝已收回四郡故土,此皆肥沃丰沛之地,南方诸郡第一季的粮食已经收获,想来到了七月底,各郡就会将数目报与陛下。再过半年,到了秋末之时,收成便可以计算了。”
薛玉霄顺着问:“依卿之见?”
张叶君道:“陛下薄赋轻徭,若秋粮税收,一郡有两万石,则足够供给军府征伐讨贼。此法便应当立即在京兆施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费不足万一。”
薛玉霄点了点头。
张叶君身后的女郎见她如此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薛玉霄,一时慌乱情急,道:“陛下初登基,尚未稳定,身无后嗣,怎能立即推行动荡之法?臣……”
这话算是戳中了薛玉霄的神经。她往日面对这种“根基未稳、身无后嗣”的说法,只是淡淡地垂眼不语,安静翻阅奏折,当做清风过耳。
今日却不一样,她忽然抬起眼,盯着发言的那位官员看,直把人看得脊背生寒,悚然不已,才慢悠悠地道:“有件喜事未告众卿。”
对方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听薛玉霄笑眯眯地道:“凤君已有龙裔在身,嗯,这就快有孩子了。不急,不急。”
众人:“……”
这个是重点吗?陛下!
钗钿堕处遗香泽(4)
第92章
太始元年八月,中秋已过,难耐的暑气渐渐消散。
秋来冷风吹入帘内,侍奴立即起身解开系带、放下绣帘。
薛玉霄刚散了朝,她命人将未处理的公文放进内室,未曾更衣,先看了一眼裴饮雪的身影,转头问还剑:“今日还是吃不下饭吗?吐了几回?”
还剑答:“公子害喜严重,不思饮食,什么也吃不下去,把安胎药也吐出来了,才漱口歇下。”
薛玉霄黛眉微蹙,这张温柔平静的脸很少出现这样束手无策、近似茫然惆怅的神情。她视线停滞在面前的方寸之地,按部就班地在铜盆中洗了手,用布巾擦拭,转身撩开绣帘走到裴饮雪身侧,陪他同坐在榻上。
这是一架宽阔的罗汉榻,四角略矮,三面皆有画围。裴饮雪穿着一件素雅清淡的绢衫在其上小睡,用一柄黑纱薄扇盖在脸上,从朦胧的扇纱之下,透出一点疲倦而懒怠的神色。
薛玉霄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轻了起来,她抬手隔着薄扇,迟缓地临摹他的眉目、唇边。裴饮雪被这细细的痒拂过脸颊,却因她的气息令人安心熟悉,虽一贯敏锐善觉,此刻却没有醒,只是含糊朦胧地、柔如三春之水一般贴去。
纱扇向一侧倒下。他的脸颊贴上薛玉霄的掌心。她低下头,注视着裴饮雪眼底一片难以休息的淡淡青色,心中顿时收紧,抽回手不再吵他。
她这样抽手离去,裴饮雪反而惊醒。这就像是大雪天安睡在炉火绒毯之间,火光的暖意笼罩在身,却在他逐渐沉浸时乍然离去。
裴饮雪略有一丝委屈:“……妻主。”
睡未足,还有气性,嗓子哑哑的。
他平时声音清越干净,透着一股疏离之气。如今这嗓音听起来简直有些被惯坏了的控诉撒娇感。
薛玉霄马上愧疚,心疼道:“你睡,我不碰你。我坐在你身边看看奏折。”
裴饮雪岂是这个意思?他默默地盯着薛玉霄将奏折搬来,从榻上支起一个小案,也不-->>